第66节(2 / 2)

“这就是地蛋,也被称为土芋,它耐寒耐旱,只要勤劳追肥,亩产可达上六百斤。”

“主要是打好基肥,你要是想种,可年底再来,登记入册后凭印可以去领基肥三袋,过完年衙门一开印就可以来领幼苗,这是头年,等到你自己种熟了,就不需要从我们这里领苗,自行在地蛋青皮出芽之时,自行育苗……”

一个老农看着田里的青叶随着一阵微风飘过,摇摇招招,心中喜爱,“官爷官爷,您说的这样仔细,老夫想此时就请些回去种!”

“哎,不行的,你别看着好就想弄,这是官府的试验田,什么叫试验啊,就是具有不确定性,在我这块田能成功,不代表你马上挖回去也能成功。经过我们农学士的研究,头一回种要在比较寒冷的时候下种才能长得比较大。”

那官吏挺着腰子说着,看着那些人看着他的佩服,他也不觉得说车辘轳话烦人了。最主要的是,试验田是哪几人的管的,到时候这田里的产出,就是哪几个人的!种子、培育方法,就连基肥都是公中给的,这简直是白添的收入。

“嗳哟哟,官爷,说句不好听的,这庄稼只怕您还没有我们摸得多呢……”一位大娘听了良久,此时却开口着,不管怎么样,想弄回家去才是正理,什么基肥?能不能用到别的庄稼上面去?真要是冷的时候才能种?

官吏摇头晃脑道,“你们摸得多,可绝没有我们研究的深!”他高高举起手里的书册,“每天天气,大概温度,是否下雨,下雨有多少降水量,什么时候出得芽,什么时候上铺肥,什么时候浇水……我们可都是弄得一清二楚的,你们知道家里的稻子一天长多高吗?我们却知道这苗一天长几许!”

这话一说,更让农者们心痒难耐,早有一些货郎商队的游唱,他们也听说了,他们的布政司大人为了改变山西产出不多的根本情况,付出重金,远从海外及深山野林,经过数年来与农博士甚至请出太医等研究,终于找出了几种适合山西多地的珍贵植物!

什么地里蛋,是金蛋,一锄下去全家饭,春天种,夏天收,还可补种秋苞谷;山坡上盐碱地,哪里都有它身影,不挑天不挑水,懒汉也有过冬食……

这些话他们一听就明白,再找到试验田里一看还真是,这试验田真不怎么样,田里随手挑个泥块干扑扑一搓就下灰,而且这些官员也好说话,随便你问,田里的作物只要你不拔不摘,随便你摸你看。

大家谁不是打小种着地过来的,人家说的明白,东西也摆在眼前,他们怎么会不心动呢。

而且头一年种,还送基肥,怎么算都不吃亏!

“我家里三个儿子,保证能种得好,官爷您先把我的名字登上去吧!”

“嘿,你这个老头子,你家里有坡地嘛,有旱田吗?官爷,还是登我家男人的名字,他正在家里开荒呢!”

不料这官吏一听却板起了脸,“开荒?你开得哪里的荒,是不是砍树了?”

那妇人被吓得直抖,“官爷,官爷,不是说鼓励我们开荒嘛,到时候耕种三年,就可以把荒地记下开荒者的名下!”

“话是如此,可你们到底砍树了没有!”官吏苦口婆心对他们讲着,“我们布政司大人说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们动不动就把不止十年的树给砍了,开图着一时高兴,到时候豪雨一下,又要麻烦了。”

“那,那可怎么办啊……官爷,官爷,那荒山野地哪里没有几颗树呢!”妇人央求着,她是讨便宜的,可不是来给家里惹祸的啊。

官吏看她一眼,“所以说你们开荒也要先来问过我们,不然到时候人家随便一个人先拉着我们官府的人说你们开的荒是他开的,那山上又没刻着名字,你们不就白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吗?”

老农听着点头,对啊,是这个理。

“知道你们都想自己有田,可也不能随便东挖一块西烧一亩吧,你们真打好主意愿意开荒,就来衙门找到丈量官,他们会领着你们去,当时就把你们的名字录在上面,一年验看,不需一文一厘,当然,三年后还是要按田交税的。”

“是是是,这是应当的。”

妇人脸色灰败,“那,那如今可如何是好啊!”她绷不住就要大哭。

“你现在就赶紧去找丈量官,让他看看如何补救。”

“是,我马上就去,”妇人连滚带爬得跑了去。

那老农有点担心得问着,“会不会处罚的很重啊?”当官的不收钱,这怎么可能呢?

“会罚种树吧,最少也是十倍之砍伐之树。”官吏心中还是有些羡慕的,他们丈量官此时辛苦,可三年之后,这些荒地所收的赋税,有半成是他们的!要是山西本人就更占便宜了,只要职位不变就可以一直收。

但谁不想着往上爬呢,要知道县令如今除了朝廷的俸禄之外,听布政司大人话的,就每旬另有各项用度滋补,比什么油水都来的体面安逸,年终的时候,根据当年本县缴上来的粮与税,与往年周边的横竖上对比之后,要是考评好,也能分个半成呢!

而一层层上去的官老爷们,都可分得半成,八厘等,别看好像听起来少,可想想今年山西只要风调雨顺的话,那可真是不少呢!他不过是个候选官儿,真希望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脑子抽了犯浑,像何晓青那个死孩子何汉生一样,让他们如今的县令捡了个大便宜。

“胡大人,刘大人,你们可不能看着那个贾政在山西兴风做浪啊!这山西官场,都快变成他的一言堂了!他连个巡抚都不是,可却敢明着将国家利益分给那些当官的!他这是以权谋私啊!”许铭恩压着嗓子,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胡定兴看了一眼刘彬,对上眼的同时,都决定以后再不与这许铭恩来往,蠢材蠢材!

“噢,那你可以上折子参他嘛。”

许铭恩在那里仍然狂言不休,刘彬看着自己脚上穿的五蝠青头靴,淡淡矜持着道。

“我……”许铭恩顿时有如被迎头重击了一番,他因违反了贾政不得拢民,私加收税,已经被当场革职,没有官服官印,他怎么上折子?他的岳父唐昌平在京中当官,可他却不敢说,要是让他知道了……

许铭恩全身一寒。

胡定兴不是看着唐昌平的面子上,也早把这小子给撵了出去,自然要有香火情,可要比背景靠山,谁能跟布政司大人挺腰子,人家祖上开国元勋,累积百年,如今又受到皇上的重用,要比姻亲,人家太太的哥哥可是王子腾!京城节度使!还兼管着九门呢!

而且贾大人真是十分识趣,也懂理体恤下臣,虽然皇令下来了,让他三年之内完成任务,可却没逼着大家去虐待士族、暴征百姓,虽然问的多查的细有些个暗门子见不得光的收入确实没了,可人家会贴补啊!看看刘大人脚上的鞋子,没有好绣娘上月的功夫能行?如今他的松花编丝金腰带跟上边束着的槟榔袋,里面的槟榔可都是极好的上品,这些个零零种种,就是真花钱,那也绝不是个少数!

另有业绩上佳的积累下来的分成,贾大人谋划宏大,人人得益,谁想去捅贾大人的老虎屁股,不就是跟山西所有的官员们过不去吗?

再说皇上交待下来的事,谁敢不干,他们山西上下,若真能三年之内填补上以往官员们欠下的亏空,那可是千载难逢啊,在山西的吏治记录上,也会留下他们的美名。

再说等到亏空填补上去之后,那分成不也可以略略增加一些了嘛,不知道今年,能分到多少银子呢?

胡定兴端起茶碗并不饮,表示送客之意,可惜许铭恩根本不在意,也或者是他也顾不得颜面了,谁能想到贾政沉默大半年,一言即出,就真敢说免就免官,他可是朝廷堂堂四品官员!

还有这些个山西官员,就真的以贾政马首是瞻!本来商量好的排挤之策都成了耳旁风,原本他想的办法立马一文不值,从府台而下,都言听计从了。那些个有名的晋商,各个都跟在贾政后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说一句要修山西学院,就移山填海一般,不出半年的功夫,在白山拔地而起,引得世人注目。说什么要修路,要筑水库,积水立坝防止旱涝,以前他求他们干都不干的安邦之事,这些人跟见阎王似的,个个上赶着去承办。

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许铭恩八岁入学,十二岁就考中秀才,二十二岁荣得龙榜,可到了四十五岁,经过夫人娘家,岳山大人力助,几乎倾家荡产,才来到山西当一任知府,没等他站稳脚跟,山西巨空被查,山西巡抚等一干官员全部落马,他送的那些打点银子都打了水漂!

可贾政,他,他不就是有着祖宗的恩德,夫族富贵!他是不缺钱,他的夫人是王夫人,开个博味楼,一道菜可以要二十两!他要领个人去博味楼吃饭,还得提前预定!还不一定能定得上!凭什么!上天不公!

刘彬看着许铭恩眼中疯狂,轻轻摇头,下巴微抬,就被屋中随仆拉了出去,“许大人,我们家大人还有公务要处理,您下回再来吧。”

“给他二十两银子,别让人家空手而回嘛。”胡定兴喝着茶随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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