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您看看我描的花样子。”
元春蹦蹦跳跳得过来,把自己画的素薄纸递给王桂枝看。
王桂枝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好,让我看看。”她展开一看,是一幅麒麟送子,她不由看向了跟在后头的李纨。
李纨脸上一红,她不是有心的,只是带着小姑子提笔的时候,她便画了那个。
“放心吧,你会得偿所愿的!”之前的贾珠都能有个儿子贾兰呢。
“谢谢太太。”李纨真心蹲福,满心欢喜。之前能嫁进贾府,家里人都说她是攀了高枝,贾家高门大户,只怕是日子难过,没料想老太太极是和气慈祥,婆婆没让她受半点搓磨。
王桂枝哈哈一笑,“把你们喜欢的花样子都拿出来,咱们先捡着最喜欢的,一人先做套衣裳出来。”家里全是裁缝能手就是得意,她就不习惯王夫人以前穿的那些颜色,年纪轻轻得信什么佛,捡什么佛豆。她上辈子去庙里全是冲着跟朋友们相聚,拍拍照吃吃斋菜。
太太开心,大奶奶捧场,下人们更是凑着趣,一屋子女人比划着,那带出来的料子全部都给裁剪了。
天都黑透了,贾珠才一脸不快得回来。
看着母亲、妹妹、妻子都高兴得等着他,那脾气冲到脑门也就停了下来,强撑着笑脸道,“给母亲请安,太太这是要开裁缝铺了?”
第10章 鸿雁
“你也来,选一款你喜欢的布料。”王桂枝朝着贾珠招了下手,她故意让元春传话,却让他去碰了一鼻子的灰,还是有些欠意的。
贾珠虽觉得自己好生没用,可也不想扰了母亲的兴致,暂且将那些人事抛开,打起精神选了一色月牙黄万字不断花纹的料子。
王桂枝点了下头,吩咐彩霞,“你记下来,给珠大爷跟珠大奶奶拿这个料子一人做一件,到时候一起穿了我领着老太太跟前瞧一瞧。”
“是,太太。”彩霞笑道。
“我跟大姑娘做一样的,好不好呀?”王桂枝又捡了两色桃红及碧红的料子,“剩下还有的料子,你跟彩云也做一身,把这匹素纹纱绢,裁成帕子,我屋里的人,一人一块。”她又看向李纨,“名册立完了没有?”
“回太太,都标注完了。”李纨忙回道。
王桂枝想到王家里常有些西洋船接待,特别有荷兰从大不列颠国‘抢’过来的棉布,那样的布王家的人是看不上眼的,但总归见过,就是买一船也用不了三百两银子,总有陪着一些高档货当成伴送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但其实细密绵长,等染上色,拿来赏人却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王子腾做了京营节度使,是个掌握军权拥有重兵的人物,王家就不太方便再与外国来使打交道,便渐渐淡了。一摸到布,王桂枝便想起这一折来。
王子腾怕皇上猜忌不方便,但王桂枝觉得,比起借着他势去欺压百姓,弄些个不四五六的官司,污了他的官声,还不如弄些商船做些买卖,来的钱又快又正当。大家都有钱赚,肚里有食手里有钱,岂不正好?此时皇帝还没换人,王家贾家都有接驾之功,不多赚点钱,要是人走茶凉那就晚了,人情不用,过期可是要作废的。
当然此时的王家不缺钱,不然也没有以后凤姐在贾琏面前的高人一等,说那句——就把我们王家的地缝扫一扫,也够你们用一辈子的话了。
“等我们回去了,你按着名册上的人数,给他们按着资历帮我赏布。”王桂枝打算先小试牛刀一把,看看贾府里的人跟她手底下这些奴仆是什么反应。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这方方面面利益关系,不是能够轻易一刀割的。这世局如此,她不得不步步为营了。
李纨笑着应了,婆婆派的是赏人的事儿,又轻省又体面。
彩云彩霞领着丫头们凑趣得蹲福谢赏。
“好了,到底也是你们自己做,都上点心,把这些都拿下去做去吧,我跟孩子们再说会子话。”王桂枝让她们拿着针线活计都忙去,贾府如今的仆人,不是家生子,就是当初接驾时候采买的人,年龄大了也有孩子的;还有就是各位太太奶奶们自己带来的陪房家人,还没朝外面买人。
有些是几辈子的老脸了,跟贾府如同老树的气根,扎地伸根,已经渐成苗木。要动这些人,要不就有雷霆之威,能够干干净净得剪断,要不就移动出来,让他们另有发展。
按照王桂枝的理解,贾府的再是家生子,也就是来贾府打工的人,一提恩情,体面,那都是为了更大的好处。
不知道有句话叫,不跟员工提钱的都不是好老板吗?
这些人,自然也有坏的,就跟贾家这般的大族,也不是都像宁荣两府这样兴盛的,但王夫人能怎么办?
她也只是一个诰命夫人,此时可是以夫为天的时候,比起那些命不由己的丫环们,是好了不少,可也没有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人随随便便赶出贾府的能耐。
只有分而化之,单独制理。
故此王桂枝一察觉了王药的不对劲,便以贾珠严查为由,立王药为靶子,来收伏自己的陪房家人,顺便□□儿子儿媳妇,教育女儿,连带着要把身边的丫环培训起来。
见屋里没了外人,元春兴冲冲道,“哥哥,怎么样,你抓住那些个坏蛋没有?”
贾珠颇有些沮丧,“对不起,妹妹,母亲,除了你们告诉我的王药一家人私藏税赋,暗收田租之外,别的人我是一点儿也没查出来。他们好像个个都清白的很。”可那又怎么可能呢?他一想到母亲手底下这些人居然如此狡猾,而且母亲以后还要派他们用场,就气自己,怎么没找出点证据,一下子就被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李纨这才知道他出去办的是这样的事,听他说事情没有办好,心里就不免替他心疼,她正要出言相劝,就被王桂枝给一把按住了。
“你觉得,你为什么会失败?”
开什么玩笑,儿媳妇心疼儿子自然很好,可人都是磕磕碰碰里面成长的,失败乃是成功之母,还没总结教训学到点什么,就开始怜爱了,那她何苦要让贾珠去弄这么一趟?
贾珠思索道,“应是消息泄露,他们奴仆之间传话,比我们当主子的还清楚。母亲特别让妹妹来告诉我,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可除了王药这个主告之外,旁的人却是一干二净。”
“他们一干二净,还不好吗?”王桂枝觉得,他能看得出来底下人不简单,特别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会各种糊弄主子,已经算是有点思路了。
元春太小,李纨有些明白,却不知道为什么太太要让大爷一个哥儿知道这些?他以后可是要读书进书,科考当官的,这些个庶务,她们来管不就成了吗?
贾珠胀红了脸,“母亲您别笑话我了,王药也不过是您的陪房之一,他都敢私下瞒下二十亩的田租,被一些乡里人敬称一声王大爷,其它陪房岂有不跟风之理,怎么可能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除了一些出息店铺之外,一点儿油水都没捞过。”他又想到母亲跟他所说的钱之一物,是万万不能没有的。此时他才真的知道,就是问别人一句话,你要是不给点儿钱,只怕也听不到几个字。
看起来憨厚的老农,能把你带到沟里去。
要不是身边的小子们跟得紧,还有一个家里吃过些苦头,知道如何分辨方向的,只怕他们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面对那些妇人们的大声强言,明知道书上有的道理,他骑在马上半点儿也想不起来,昂扬着去,灰溜溜回来的。
王桂枝点点头,笑道,“你既然明白了,且看我如何收拾他们,可好?”
“嗯,还请母亲指点。”贾珠站起来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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