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忒小气了点。”贾瑜一边嚼着嘴中的千层糕,一边说着。
程雁知竟然一怒之下要让人报官来抓他们,要不是顾祝同出面调和,只怕两人今天真的要去扬州衙门府走一趟了。
比起北方小吃而言,南方小吃似乎融入了当地淮扬菜的特点,刀工精细、注重食物本味,清淡鲜美、口味多偏甜咸。
软糯可口,香酥软烂的扬州小吃让在船上吃鱼都快吃上火的贾瑜很是享受,然而一旁坐着的顾祝同看着满桌的美食却是没什么胃口。
贾瑜看了看他,轻笑一声将面前的烫干丝推到他面前,“这事原是我不对,让顾公子如此为难,如果我此时推身离去,岂不是太失风雅?既然如此,等过几日扬州诗会我便与顾公子一同前去,到时候私下向老大人致歉一声也就是了,毕竟他那样德高望重也没必要与我这纨绔劣童一般见识。”
顾祝同听闻眼睛一亮,他刚刚心里还在盘算这句话,只是想着之前自己各种邀请,贾瑜也不肯来他的诗社,这样傲气的一个人,想必也不会轻易低头认错,只是这一句话让顾祝同真是意想不到。
“贾公子此言差矣,何来道歉之说,哪里又有什么纨绔劣童,不过是一场误会,程老想必也是一时激愤才会如此,事后必定懊悔,只是他毕竟是长辈尊者,也不好向主动与我们和解。”
贾瑜听着这话,差点没把嘴里的汤包一口咽下去了,心中默默地对顾祝同竖了一个大拇指,这家伙放后世绝对是个顶级的危机公关人物。
“既如此,三日后的扬州诗会,还望贾公子替我们诗社多多挥毫,依贾公子的才情,想必此行江南,定能扬名。”
贾瑜挥了挥手,现在他从顾祝同这张巧嘴里听出什么样的好话都不新奇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顾祝同推说自己有事,将三天后的诗会给贾瑜又嘱咐了一遍,便先行离去了。
太阳还挂在树梢边,贾瑜倒是不急,让小二将桌上的吃食撤去,摆上一壶清茶,算是辅以消食。
“小公爷,你不是一向对这劳什子诗会不感兴趣的吗?”一直在暗处观察的王喜,在顾祝同离开后走了上来。
贾瑜摆了摆手,他当然对那诗会什么的不感兴趣,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程雁知这个人,因为他也出现在了刘田春的那个折子中,而且还是紧靠林如海之后,这才让贾瑜对他的名字印象深刻。
只是这些他暂时还不想对别人提及,毕竟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些江南官僚集团究竟掌控着多大的权力。
“在京城时人人都说江南文化气浓,这会儿好容易来了一趟,不去见识见识众才子的风采,不是太遗憾了吗?”
王喜笑着说道“小公爷才是大才子呢,当初替府上跑差事的时候,不管到哪家,人家都要提小公爷的那几首诗句,还想央我拿一份您的墨宝呢,说是随手涂鸦也是可以的,可见小公爷的才情之高,可见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诗会上您定是要拔头筹。”
贾瑜听后笑了出声,指了指王喜道“你少给我戴着高帽子,他们什么意思你能不懂?莫说我是有几首好诗词,就算是我写了首歪诗烂词,他们也能把我捧天上去,在他们眼里,求得不是墨宝,是那能敲开咱们府门的敲门砖。”
王喜却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道“瞧小公爷这话说得,咱又不是只去了那寻常人家里,这大官家中咱也去了不少,难不成那些大官也是如此?”
贾瑜知道他这是存心跟自己玩笑,便也不再解释,只是摇头笑着。
“东西都收拾好了?”
“回小公爷的话,东西都收拾齐整了,只是不知道咱们是去外面租一间院子,还是去林老爷的府上借住几天?”
贾瑜想了想,敲着桌子说道“还是在外面租间院子住吧,我们也就在这待一阵,身边船夫仆从嬷嬷将近一百多人都借在人家家里住,就算是亲戚家,也未免有些太霸道了,到时候林姑娘那张嘴又该回去嚼我闲话了。再者说林姑父的病还未好,咱们还是不要太叨扰人家了。”
王喜点了点头,觉得贾瑜说得很是有道理,便准备下楼吩咐让仆从赶紧去准备,毕竟虽然大件东西都在船上,但一大帮子人要住上一阵,还是要费不少气力,起码今天晚上不能让小公爷睡外面了不是。
正要迈步往下走时,贾瑜却叫住了他,拍着额头笑说“你也是个糊涂的,不提醒我一下,倒是我想起来了,你说咱们虽然不去人家家里住了,但也不能来了扬州不先去拜访人家啊,不然叫亲戚们怎么想?”
王喜闻言也是一乐,摸着脑袋说道“是我不称职了,倒把这事给忘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拜访林老爷,我先去让人备几份礼,别让人觉得咱们府上小气。”
“这日头还早,不急着这一时,还是中午吃了饭再去,至于备礼,恩,别太贵重,林姑父出身书香门第,对这些并不是太喜爱,你从我箱中捡几份好的书画送去也就是了,既合了他心意,也不显咱们寒酸。”
王喜有些尴尬地笑道“二爷考虑的周到,只是我也不晓得哪几份书画好,拿的差了,怕林老爷不高兴,再把二爷珍爱的给拿了,二爷到时候不得骂我。”
贾瑜没好气地说道“真是个天上穷命的,那书画再好值当什么,你且去拿就是,都是别人送的,我放那也没摆出来几回,倒叫佳作白白蒙尘。”听得这话,王喜才点了点头往楼下走去。
虽说现在还未出夏,天气还有些炎热,但这件茶楼依河而建,几道风吹过,带来的水汽扑在面上,倒是颇为解暑。
贾瑜看了看河边依旧在摆卖茉莉花的少女,不由得一拍脑门,刚才忘了让王喜把花也顺带捎回去了。
起身探出窗外看了看,所幸王喜担心自己安全,还是在楼下留了几名仆从,贾瑜冲他们喊叫一身,招了招手,便有一位仆从领意上得楼去。
“嘻嘻,颜惜,你瞧,是早上那个买花的公子。”一位抱着花梳着两个马尾的小姑娘,笑盈盈地冲身边整理铜钱的少女说道。
名叫颜惜的少女抬起眼看了一下,却发现那位公子的身影却已经缩回窗去,不由得眼中划过一抹遗憾,便又很快地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我的花是卖完了,不如你去试试,看看他还要不要买花?”
梳着马尾的小姑娘闻言一乐,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花脸上却又一苦,“算了吧,我这花平常路人都不肯买,那样一个高雅的贵公子又怎么瞧得上呢?”
颜惜不由得笑她道“叫你起早点跟我去采花吧,你偏偷懒,现在好了,一早上累得卖出去几朵?”
“哎呀,我就是找个由头出来玩玩,又不是为了卖钱,家里又不缺……颜惜,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姑娘忽觉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停住了嘴解释,两根有些婴儿肥的手指在衣角处绞来绞去。
颜惜闻言笑了笑“我说你这个妮子,咱们这么好,你觉得我会那么小气吗?”
然而小姑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嘴唇说道“颜惜啊,要是这次你哥哥还没考上,你娘不会真把你嫁去田家吧?千万可不能去,田家的儿子可是个傻子。”
“春妮啊,我娘那是对我好才想把我嫁去田家,至少是个妻,不用受委屈。要是依我二叔的意思,就是要去华家给他们大老爷当妾了。”
春妮听后眼睛都直了,涨红着脸摇着手说“不成不成,千万不能去华家,华家老爷最不是东西了,听说以前他买了几个小妾回去,几天后就死的不明不白,你可不能去那里。”
“我有什么办法呢,这父死从兄,若是我哥哥答应了,我娘就算再心疼我,也没那个办法,何况在她眼里,我哥还是比我重得多。”
“哎,你哥,你哥……”
“春妮,我哥虽然平时懒得些,但从小对我还是好的,你别讲他坏话。”
春妮急得把颜惜的手一拉说道“不是,我是让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你哥?”
颜惜顺着春妮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衣衫有些陈旧的青年,正跟在一群摇晃着身子的文生后面从酒楼里走出。
“颜惜,你不是说你哥进京赶考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