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相(2 / 2)

夏金桂就这么着装相了两日,待到第三日三朝回门,一到了夏家,和鲁氏单独相处,她便再忍不住,对着鲁氏吐尽了苦水,哭闹道:“这就是娘给我千挑万选的人家?知道的说他是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莽夫!”

鲁氏听见女儿哭诉,再看短短三日的功夫,女儿就消瘦了好些,心疼得了不得,也哭道:“我苦命的儿!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家?”

母女两个搂着痛哭一场,夏金桂哭过后擦干眼泪,和鲁氏说了她的打算,鲁氏听了连连点头,又给她出了许多主意。

夏金桂都一一应了,鲁氏叹气抹泪许久,又紧着让人给女儿拿了许多补身的药材。

出门时,夏金桂故意抹泪拜别鲁氏,又在林昌跟前儿装一回可怜。

五日婚假转瞬即逝,将养了这几天,夏金桂身子已好得差不多,除了还有些酸痛外,日常行动都不受什么影响,反而是林昌身上的伤口都才结了痂,一道一道看着骇人。

夏金桂便又装相两日,连对丫头们说话都放软了声儿,终于在林昌回国子监之前,得了他一声:“你好好养着身子,我过两日沐休就回来看你。”

她扶在门框上,低头柔声应了。

秋风萧瑟,夏金桂身上秋香色的披帛被秋风吹起,林昌见她比新婚那日消瘦了不少,加之几天相处,终究有了些怜惜,想一想便又道:“若爹娘说了什么,你不必在意,只等我回来就是。”

夏金桂心中一喜,比之刚才更柔情十倍的答应了,看着林昌往正院过去与林满卫氏道别。

身边儿只剩她带来的人,夏金桂便悄声吩咐丫头道:“去打听打听正院里都说了什么,告诉我。”

她想一想,又咬牙道:“再多给人些银子,细细的打听了那莲姑娘的事儿告诉我!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物!”

打听得正院里林满卫氏竟问林昌,她是不是身子弱不能生育,又嘱咐林昌别被她勾得忘了爹娘云云,夏金桂险些气了个仰倒。

但丫头们观她神色不好,忙又说了大爷并没答应老爷和太太的话,冷冷淡淡请了安就出门儿了,看来心里还是有奶奶的等语。

夏金桂面色稍缓了些,冷哼道:“什么老爷、太太的,不过是不知礼的乡下人罢了,能养出个举人,纯粹是烧了高香,攀上了林总督府上……”

说到此处,夏金桂又冷了脸儿,问丫头道:“那‘莲姑娘’‘荷姑娘’的事儿,打听着没有?”

丫头们道:“回奶奶的话,我们打听着大爷和莲姑娘乃是三四年前苏夫人主持着定的婚,但前年冬日,因莲姑娘要守孝,所以老爷和太太又做主把婚事退了。”

夏金桂不耐烦道:“说这些我都知道的做什么!就没打听着有用的?”

丫头门互相看了几眼,宝蟾不敢言语,便推别人,被她推的丫头没奈何,只好道:“奶奶,听说老爷和太太退婚是瞒着大爷的,直到总督府那边儿送信过来,大爷才知道。”

“那时候大爷和老爷太太闹了好大的不快,自那以后,对老爷太太也冷了不少……”

夏金桂气得直拍床,怒道:“你们还说什么‘他心里有我’?有个屁!他们爷们儿母子不睦以久,根本就不是为了我!”

丫头们都缩了头不敢出声儿,夏金桂骂过一回“都是人家挑剩的”“没点子自知之明”等语,起身在地上绕圈儿。

过得一会儿,夏金桂冷笑道:“好好好,既然他们这么看不上姑奶奶我,姑奶奶也不稀罕伺候这两个不晓事的!且等着看罢!”

林昌考上国子监后,就少在家呆,卫氏也极少能再和儿子多说几句话。

她本想趁着林昌婚假在家这几日多和儿子说说话,哪知林昌成婚后的第二天,夏氏就晕倒在地不能起床,除了三朝回门那日被搀扶着上了车外,几乎不出院门儿。

是以林昌在家这几天,除了晨昏定省外,几乎都在跨院里陪着夏氏。

卫氏本还抱怨国子监太没人情味,成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只给五日的假?

但如今林昌回了国子监,卫氏却直念佛,和林满道:“昌儿可算是回去了,再不回去,怕不是魂儿都给那夏氏勾没了罢。”

林满也长吁短叹,想到这几个月被夏家折腾得难受,连着几日脸上都没见着笑影儿。

他又疑心夏氏身子不好不能生育,偏生他是公爹,不好直接问到儿媳妇身上,对儿子旁敲侧击了几句,还被儿子呛了回来,心里憋屈的很。

现下好容易林昌走了,林满听见卫氏又在那里抱怨天抱怨地,皱眉道:“你别尽说这些没用的!夏氏这个身子骨,到底能不能生养!若不能生养,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给昌儿娶她回来作甚!”

卫氏却道:“阿弥陀佛,我看这会子夏氏怀不上才好呢!真要怀上了,更别叫昌儿还记着咱们两个老的了!”

林满听她这样说,看着她眉头越皱约深,卫氏也瞅他道:“看我怎地?你不想想,夏氏正是不能生才好?”

“她不能生,自然有别人会生,咱们那时相中夏氏,难道就为了她给咱生孙子?她自还有别的用处,你这人,别忘了她家的名头‘桂花夏家’,从前满京里的桂花可都是她家的。”

“那一日光嫁妆就抬了八十抬过来,我悄悄儿的看了,塞得满满当当,也不知她家里还有多少银钱呢。”

卫氏最后几句话压低了声音,眉眼间略带了些笑,却很快又耷拉了眉眼,叹道:“只可惜怎么是个属狐狸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当当的……”

卫氏说的这些话,夏金桂虽没亲听见,却也能想到个十之八·九。

她们夏家如今没有男丁,只有她一个姑娘,家里几十上百万的财产,若非娘抽身早,这些年来十分低调,只怕早被人惦记上,变着法儿的抢去了。

林家虽然不知她家的底细,但光看她的嫁妆,就是他家全副家私的十倍,她那公公婆婆看上去就不是省事的,岂能不惦记她的嫁妆?

因此夏金桂早便做好了准备。

她又在院子里养了两日身子,等到沐休的前一日,才终于“好了”,出了院门儿,去给林满卫氏请安。

卫氏现在看见夏金桂,就气不打一处来,偏生贪图她的嫁妆银子,只得心里憋着气,做出个亲热的样儿,拉着夏金桂道:“你既来了,家里这些事儿便都交给你罢。”

“你是大家子的姑娘,家里就这么些事儿,对你来说自然都不在话下。正好儿昌儿明年便要会试,你多看顾他些,早日中了进士,好也给你请个诰命回来。”

卫氏自以为她话说得挺好,又是婆婆,又是给管家权,夏氏哪有不应的?

可夏金桂还不知卫氏心里想的什么?

她面上堆起笑,推辞道:“太太,我还年轻,放到人家家里,那都还是姑娘呢。既早早的来了咱们家,年纪又浅,又是大爷考科举的关键时候,我可不敢当此大任,还是太太掌着家里的事儿,这上上下下的,才既心服,又口服。”

家里账上就剩下一千出头的银子,林杏今年已经及了笄,再过二年也要出阁,嫁妆却还没置办。

卫氏本还等着夏氏接过这一摊子,把林杏的嫁妆银子先拿去,再留下二三百做他们两口儿的私房,只给夏氏一二百两管家。

马上是中秋,再有几个月就是春节,明年昌儿若中了,外头自然要交际打点,夏氏见了银子不够,又年轻面嫩,怎好和公婆丈夫开口要银子?再说她家也不缺这点钱,自己填上就罢了。

哪知夏氏面上笑得亲热,却根本没应!

夏金桂毕竟读过诗书,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比卫氏说得好听多了,叫卫氏无话可说。

卫氏看着夏氏笑盈盈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没忍耐住,问道:“那你嫁到我们家里,又不管家理事,又不往我们跟前儿问好孝顺,又不给家里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还能作甚?”

夏金桂对林昌尚有所图,能做小伏低,但在卫氏跟前儿,明知卫氏有所图谋,还和林昌母子情分淡了,她忍了两句已是到了极限。

她眉毛一立,嘴角还是扬着,声气儿却硬了,笑道:“太太这话是怎么说?我怎么听不懂?”

“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没听说过哪家子娶媳妇当买下人一样,公婆不是公婆,倒像是主子似的,难道我是咱家几两银子买来的毛丫头?”

“不在您二位跟前儿孝顺,是太医说的,让我好生静养,不能劳动。我在家里时,身子一向结壮,偏到了这儿来,大婚头一日,就晕倒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夏金桂说了这一会子,看卫氏面色越来越差,心里十分痛快。

但见屋内有几个丫头看着,想着今晚便是林昌归家之日,夏金桂一抬手拿帕子捂脸,竟立时落下泪来,啜泣道:“好容易我将养好了身子,立时就来给太太请安,娘儿们亲热话还没说两句,太太就说我,拿我当丫头下人,我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没想到夏金桂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卫氏都惊呆了,真不知该怎么办方好。

夏金桂尤嫌不足,抹泪道:“还有太太说的,怎么就不传宗接代了?我才和大爷成婚没有十天,大爷上学,十天才回来一次,就让我怀孕产子,也太难为人了!我竟不知,这世上哪儿有丈夫不在家,婆婆还催着媳妇怀孕的理儿呢?”

卫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手也抖了头也大了,看着夏金桂一路哭天抹泪的出门儿回了院子,又被林满说了一通,又怒又恨。

这且还没完,这日晚上林昌回来,本想先到正房去给林满卫氏请安,但夏金桂的人早等在门口儿,见了林昌下马,便请安道:“大爷,奶奶又病倒了,请大爷快去看看罢。”

林昌忙跟着那婆子回了夏金桂的房,打发小厮去给林满卫氏报信儿。

夏金桂倒在床上抹泪,哭得眼睛都红了,林昌见了她这样儿,关怀几句,要请太医诊治,夏金桂只不让,靠在林昌怀里,哭道:“大爷且陪陪我罢。”

林昌便知这里头有事儿,问夏金桂,她只不说,林昌便问丫头们。

丫头们早被夏金桂叮嘱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回今早的事儿,夏金桂装模作样的说道:“快别在大爷跟前儿混说!太太也是心疼大爷,又心急,你们在这里挑拨什么!”

“其实说到底,都是我不好。”夏金桂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林昌,“我又让大爷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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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惹~昨晚上一章被锁了,改了一点内容,影响不大,大家感兴趣可以回去看一下~

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给大家来个久违的双更合一!

明天回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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