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菲儿给贾琏画的是类似现代书柜的样子柜子,柜门嵌着玻璃,能看见里面的东西。现在这世道玻璃还是个稀罕物,若是做成窗棂,怕是太惹人注意,但展示柜不显山不露水的,往屋里一戳,瞧着敞亮,应该也会不错。其实史菲儿还想做如同现世商场中柜台的那种玻璃货柜,可是细想了想,现在的玻璃技术手段还欠些,若是搞成玻璃柜台,承重不佳,万一碎了伤了人反而不好,也只能作罢。可柜子就不同了,放在那里若是仔细些,应该还是不容易出什么问题。
史菲儿如此帮衬贾琏,事事替他想着,自然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这摊营生能教给其打理。前些日,自己细细理了一番觉得自己这生意铺的太大,精力已经跟不上了。但交出去又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他这个玻璃营生又和忠敬王爷有关系,总要先做好这个对其也算是有个交代。史菲儿有种直觉,总觉得这个忠敬王爷的营生做好了,对贾琏日后会有大用,所以也想帮其好好做做。
不过史菲儿对这展示柜也有自己盘算,毕竟自己如今店铺多了,很多店铺还是古旧的陈设方法,换个方式也能更引人注意,况且柜子可以让人打好,贾琏只需要按尺寸命人做好玻璃,直接安装便是,这样也简单,如果做的大了,还可以搞贴牌生产嘛。
史菲儿是想得不错,可贾琏却有点犯愁,自己手中是有木匠,但柜子用的板材时间可是不短,怕一时赶不及。史菲儿见其犯愁,便问原由,贾琏一提,史菲儿笑道:“你也是个实心的。哪里用这么麻烦,只需去买几个合了尺寸现成的,将柜门拆了换上便是。”
贾琏听了也连连叹道:“还是老太太思路敏捷。”史菲儿笑道:“倒不是我思路敏捷,我瞧着你倒是在府上憋了两个多月,人憋呆了。这营生一事有时候就是讲究个东边不亮西边亮,无心插柳柳成茵的。不必死盯着一条路子,昔日我教你的法子多活学活用,慢慢经验多了,便就好了。”贾琏自然也是连声应了。
史菲儿忽然将话题一转道:“你觉得王家姑娘如何?”贾琏冷不丁被贾母这么一问,脸顿时红了,心里七上八下的。贾琏结结巴巴道:“自、自然都是不错。”史菲儿见了一笑道:“何时琏儿竟然还会如此,我倒是瞧着稀罕了。”史菲儿顿了顿又道:“方才她们说去园子里转转,想着你又是从园子那边回来,应是见过的。我瞧着这姐妹两个人倒是有趣,性格一个静一个动,瞧着应该都是聪慧的,样貌生的又都好,只是不通文墨可惜了。”
贾琏听贾母如此说,心里倒暗暗为王熙凤有些抱不平道:“老太太这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王家似乎因了此事才没让其认字读书。虽有些遗憾但也不是大事。”
史菲儿瞧了瞧贾琏道:“你也竟是如此认为?”贾琏最善察言观色,见贾母面有不悦,忙道:“我也只是听人如此说罢了,这夫子常言读书开智,自然多读书便是好的。”
史菲儿道:“你最善哄人,知我不悦了,便说这样的话来哄我。我与你气恼也是无用,今日无人,我也好与你掰扯掰扯。”
贾琏见贾母动了真格忙道:“老太太莫动怒。方才是我说的不对。老太太气量大,可莫与我芝气才好。”
“这理不辩不明,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我说说可以,因为我不过是个虚伪托词,应付人用的,心里丝毫不信,可你说便是你信了此话。我且问你,若是你娶个妻子合了这无才便是德之语,又会如何?况且方才你也说读书开智,难不成只有男子读书才可开智,而女子不成?你看看你家太太,虽然瞧着文弱,但府里上下内宅之事,哪个不是处理停停当当?这些若只是依靠有德又是能如何做到?她自幼不是饱读诗书?这广博阅览,才能通晓大义,才会有大德行。若是从天而降一人,诸事均不会,你称其有大德,那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贾琏似乎觉得贾母这番话有哪里不对,可是又揪不出什么错来,况且自己不敢再惹贾母不悦,忙都应了。
史菲儿叹道:“我与你说这些做甚,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是没甚用处。我说王家姑娘可惜了,是因其本是个聪慧的,我瞧着那王熙凤模样不错,性子也果敢,不知道以后谁家有福,她是个有能力有手段的,聪明也够,只可惜不识字不读书见识就落了下成,怕日后不通晓大义,反而只做了只见眼前小利的事去。”史菲儿顿顿又道:“你且记着读书开智这话任何时候均不算晚便是了。”
第二百四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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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刚刚过,贾赦便被忠敬王爷请了去。如今忠敬王爷事情颇多, 又代管着朝中事务。贾赦也是好久没有去其府上了。平日去了就去了, 可今日被请了去, 贾赦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暗自琢磨着,此次不知是个什么事?是因贾琏营生的事?或是府中什么事?还是元春的婚事?可元春婚事也不应该问自己啊!想来想去贾赦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忠敬王府离得也不算远, 贾赦骑着马走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进了府,被管家引着进了书房,此番忠敬王爷倒是早早就在等候。贾赦见了忙见礼, 王爷也是和气, 赐了座, 上了茶,简单寒暄几句贾赦就等着王爷开口。
“今日请恩侯兄前来, 确是有要事相商。”忠敬王爷如此开了头。贾赦一听心里一凉, 自己这样一个挂名将军, 能有啥要事需要跟自己商议的?况且王爷嘴上说是商议, 其实都是板上钉钉的,客气告知你一下罢了。
贾赦自然不敢将心里的愤懑说出来, 只是低眉顺言道:“王爷有话尽管吩咐便是。”
忠敬王爷道:“恩侯如今可是广有口碑。前日朝堂上争论一事, 恩侯可知?”
听了这话贾赦心里“咯噔”一声, 心里怕什么就来什么, 怎么便生王爷此时要与自己提此事?贾赦又不能将林如海提前报知自己知晓此事点破, 可又不能装作一问三不知,只得含混答道:“王爷可是说西海沿子乱了一事?这个臣下也曾听说,只是能力微浅, 只是心中倍感焦急。”
忠敬王爷听了这话,瞧了眼贾赦,见其皱着眉头又说道:“我记得上次西海沿子乱了,还是恩侯府上节衣缩食将拖欠户部银两还上了,如此平乱有了粮草,这才得胜。”
贾赦心里暗想,上次是为了表功,自然要选一个雪中送炭时机才好。况且那次是真的欠了户部银两,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最多随着诸人捐些银两便是了。自己也不愿做出了头的椽子。贾赦毕恭毕敬道:“王爷谬赞了,那不过是身为臣子应尽之责罢了。本就是欠款,好容易攒齐全了,自然就该归还。哪曾想遇到这事,才得了些虚名。”
贾赦这话说的谦逊,忠敬王爷听了笑笑,手一挥,原本书房立着的几个管事也都下去了。贾赦一瞧王爷如此,心里更是奇怪,怎么今日王爷还要再与自己说些什么?贾赦更是加了几分小心。虽说如今两府亲近,可毕竟王爷是王爷,况且现在这王爷还代管着朝政呢,自然诸事不会只从亲眷相熟考虑。自己已经和忠顺王爷闹僵翻脸,自己虽是和忠敬王府在一条船上,但仍要仔细小心才好。贾赦垂着头,等王爷继续。
只听忠敬王爷道:“恩侯兄与我便不用打这些官腔了,我想此事你早已知道,西海沿子平乱一事缺个军需筹备的,有人保举了恩侯兄呢!”
听了这话,贾赦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果然今日请自己就是为了此事啊。不敢见忠敬王爷挑明,贾赦悬着的一颗心倒是放下了,忠敬王爷想来做事谨慎周密,自然是知道自己不擅此事。忙道:“王爷您还不知我了?若是论赏个古董瞧个字画的,我擅长,可这等军机要事,臣下可是无法胜任,这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忠敬王爷哈哈一笑道:“你也不必过谦,我瞧着你如今倒是将你们昔日荣国府打理的不错,在这京中也算是其中翘楚了。若是总在府里闲赋,倒是浪费了。”
贾赦听这话眼睛都直了,这回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忠敬王爷还真想让自己去应了此事不成?可若是一般的差事应了也就罢了,这可是军需筹备啊,若要是出了岔子,自己别说是受罚了,怕是小命都难保呢。贾赦连连摇头道:“王爷啊王爷,我一无这军需筹备经验,二无这军队实职,就算认了这差事,又哪里会有人听我的?况且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耽误半分。也请王爷恕臣下不能担此重任。”
忠敬王爷笑道:“恩侯兄说的确是,只可惜……”说完忠敬王爷摇了摇头。贾赦瞧王爷如此,心里焦急忙问道:“王爷何意?这只可惜是说?”忠敬王爷接了话茬:“只可惜朱批已定,应是无改了。”贾赦听了这话,几乎瘫倒在椅子上,心里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不住想着,怎么自己就过不了两天安生日子呢?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忠敬王爷瞧其竟是如此,倒也先不说话,等了片刻道:“你与我相熟,此事我依我看来道也未必是桩坏事。如今你们府上,有名而无职,怕也不能长久。若是此事你做的好,有了功绩,日后也可委以重任。”
贾赦心里正乱着呢,忠敬王爷这话,压根就听不进去,压了火气道:“王爷容禀,臣下府中还高悬着圣下御赐手书忠义二字,这两字臣下时刻铭记心间不敢有一丝懈怠,只是偏偏此事不是微臣所擅。不如这样,王爷您看可否,若是此事微臣可将自己一年的俸禄尽数捐出供军需之用!”贾赦瞥了眼忠敬王爷的表情,见其不为所动,忙又道:“一年还是少了些,三年如何?”
此话一出忠敬王爷笑道:“你倒是个大方的。上次还了几十万欠银,这一次又捐了三年俸禄。我是知晓你府上家财不少,短这三年的俸禄也不是大事。只是自此之后但凡朝中有事你便要捐出三年俸禄来否?”贾赦听了一怔,忠敬王爷说的也不错,也不能随意开了这口子,要不然下次遇事不捐,岂不是还要遭人非议。只是这事自己实在做不来啊,若是能做的来自己自然就应了。
贾赦想想道:“王爷说的极是,我也并非有意推脱。只是实在心中没底,我若是当了这军需筹备,岂不是要被人欺骗糊弄了去?”
忠敬王爷笑道:“此话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倒是要的就是你被人欺骗糊弄了。我已派人查过,这西海沿子是有贼寇来犯,但并非如上次般猖獗,不过是些残兵败将罢了,也没成太大气候。当地的自己本应该能剿灭。我也是好奇为何此次邸报和呈报折子会写的如此声势浩大。”
贾赦听这话一怔,望着王爷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忠敬王爷又道:“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为何要举荐你去做此事?也不好奇何人在幕后推波助澜?还有这百万大军为了区区几个小毛贼就要调动?”贾赦闷头想了想,自己真心对百万大军调动没兴趣,不过对这举荐和推波助澜之人倒是心里恨的牙痒。不过自己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至少忠顺王爷在这其中定是有了角色。
忠敬王爷见其不发话,便又接着说道:“我知你府上这几月和忠顺王爷府上有些瓜葛,不过此事他也仅是主力,你可知你兄弟、我的亲家也在这保举折子上签了名的?”
若说方才贾赦还未怎样,听忠敬王爷如此一说,眼睛都直了。自己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此事?忠敬王爷见其不信,从桌子上拿了本折子递与贾赦道:“你自己看看吧。”贾赦接过来,急急翻看,一目十行地看过,果然见那折子最后有贾政的签名。不光如此,隔了几行之地还有贾珍的名字。此时贾赦觉得在胸口涌动的不是血气,而是彻骨的寒意。
“看来你倒是果然不知此事啊!”忠敬王爷摇了摇头,伸手将贾赦手里的折子抽了出来。“这是上报给圣上的折子,圣上也是瞧过的。你也不必猜想是否有人仿冒。如今我倒是觉得你不如应了这差事,好歹你我如今也算是熟络,我自然帮你,你看如何?”
贾赦点了点头,眼里浮现一丝决然。忠敬王爷点点头,踱了几步到贾赦近前压低声音道:“不如明日,我们如此这般……”贾赦听着脸上表情颇为复杂,待忠敬王爷说完许久,贾赦点点头道:“就依照王爷安排。”
忠敬王爷点头,沉默片刻又问道:“若是事成,你可有何事相求?”
贾赦想了想道:“臣下有两桩事,一来如今犬子要娶郡主,这府里狭小,选了几处偏生都不合意。如今只是发愁。若是我兄弟有个调任……”贾赦将话说了一半,瞧着王爷。忠敬王爷道:“我想起甘陕好像短个学政,你觉得如何?一去三四年又是一任,少不得还有旁地又有了空缺。”
贾赦点头,又道:“王爷也知,我们府上荣宁二公本是一脉,可如今到我这辈已是三世。转眼这郡主也要进府,这人员众多。如此分宗不是件易事。”
忠敬王爷听了点点头:“此事我知道了。”贾赦也不再多言,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贾赦告辞回府。刚刚回了书房坐下,便有管事来报说是贾政来见。贾赦心里冷笑道:“如此甚好,还省得自己去寻他了。”
第二百四十八回
248
贾赦惴惴不安过了个年,才过了年便有忠敬王爷请去府上议事。商议的便是贾赦被举荐负责这军需筹备一事, 贾赦一听连忙推辞, 自己可是不想揽上这出力不讨好的活。可忠敬王爷却劝其一试, 并还将保荐的折子也取给贾赦观瞧。贾赦不看不知道,一看便被吓了一跳, 这举荐的折子上竟然还有自己胞弟贾政,以及自己侄儿贾珍的名字。
贾赦捧着折子心里寒意顿起,想着自己对这二人并未有任何亏欠。可这样的事两人署了名姓, 却竟然都不告知自己一声, 自己此番也太被蒙在鼓里了。贾赦自然是越想越气, 等辞别了王爷回到府里,管家来报说贾政来寻自己说是有事相商。贾赦心想如此来的正好, 我不去寻他, 他竟自己找上门来了。定是听闻自己去了忠敬王府, 得了信来自己跟前卖乖来了。贾赦咬着牙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压, 暗想:我倒是看看你此番有何说词。
贾政被管事引进书房,见贾赦坐在太师椅上, 捧着新送来的邸报正瞧。贾政此时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在那保举的折子上签字也是被王子腾、贾珍哄着签了字。二人说已贾赦资历及所长, 定是不能胜任此职, 此番不过是朝堂亲眷们做个姿态罢了, 表示个对此事的关切罢了。而且上回贾府的圣上抬举,也就是因为西海沿子闹事捐了银子,若是此次再率先做出姿态, 那说不定还有获益。王子腾与贾珍再三保证此番就是走个过场,不会成事,贾政想若是贾赦从旁人处得了信,反而不好,自己此番还是先告知他一声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