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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间折腾一日,本就是困乏。因又牵出旁的事, 自己思虑颇多, 史菲儿入睡时已经三更。可是迷迷糊糊只睡了一会儿便又醒, 便再也无法睡着,起身坐了一会儿, 依稀听见打更声,梆子一快三慢,这才是四更天。
实在睡不着, 史菲儿索性下了床, 披上衣服掌了灯。云鹤见内室又亮了灯, 也忙着批衣起身询问,听贾母确无事吩咐, 才又睡下。
坐在桌前, 史菲儿从一鎏金匣子里取出件东西来, 凑在灯下仔细瞧着。此物不是旁物, 正是昔日贾母的嫁妆单子。史菲儿特意将嫁妆单子翻出来,是想瞧瞧里面有没有可能将自己这些从现世带来的东西加进去。毕竟因为心虚, 史菲儿便自己将嫁妆单子收着了。
这一夜贾府中除了史菲儿辗转难眠外, 另有一人也是难已入睡。此人便是王夫人, 王夫人最近堵心的事颇多。自己万万没想到那个发配去了柴房不得进二门的翠星, 竟然转眼又回来了!不仅回来了, 还又去了贾政身边伺候!这还不算最糟,居然贾政还让其每日来给自己请安问好,俨然就是姨娘的礼数。可偏偏自己却连点错也寻不到。这回这翠星可是谨谨慎慎, 话都不敢多说半句,自己再刁难她也都默默忍了。
按理说翠星此番如此低眉顺眼,王夫人应该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便生王夫人是个记旧仇的。而且贾政这几日更是日日歇在书房,连自己院回都未回。这让王夫人见了这个翠星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只想除之而后快。
二来则是为了元春待选一事发愁,按照贾母开出的单子置办衣服首饰,本就是仓促,自然工期要赶,价钱更是比平常高了两成,可是这也实在没辙,只能让其狠狠宰了一笔去,这钱花的王夫人实在是肉疼。
如此一来王夫人既输了人又失了财,还要替人家养着娃,简直亏得不能再亏。如今因张夫人身上还有孝,很多事务不便出面,府中不少往来应酬琐事也都落在王夫人头上。
今日实在烦闷,王夫人便带着翠柳和翠荷两个丫鬟,去了园子逛逛散心,可还没走到园子,便有丫鬟急急寻来说东府要来借个物件,王夫人便打法翠柳去了,可没多久又来人寻说南安郡王府上差人送了礼来,王夫人便打发翠荷先去支应,自己稍后便去。
待丫鬟走了,王夫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歇歇脚。真是心烦意乱,就连逛个园子也不能安生,王夫人捏着帕子狠狠捶了下树。好不容易自己想清净一下,却来这许多事。王夫人索性想等会儿再回,反正南安王府也是和大房更亲近。现在自己也是临时管一下,应个场面罢了。日后这府中还是要张夫人打理,如此自己就算是晚去了又如何,南安王府要怪也会怪到张夫人头上去。
王夫人索性往僻静地方一呆,想着若是一会儿来人寻不见,会以为是二人走岔了路。自己又想到今日诸多的糟心事,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是自己也没得清净,没过一会儿,王夫人便瞅见贾母身边两大丫鬟也来到花园,瞧着样子还有些神秘兮兮的。王夫人因自己又哭了一场,忙将身子隐于树后,毕竟自己堂堂府中夫人让个丫鬟瞧见自己如此狼狈,还躲在园子里哭,实在有失体面。
虽然这两人说的小声,但四周僻静,声音倒也传地远些。王夫人也听了个六七成。这心也被这话勾得更是好奇,怎么贾母去见贾老将军会抱个花瓶,而且地上还有出了鞘的宝剑。这事怎么瞧都透着诡异。
等那两个丫鬟走了,王夫人才走了出来。转身去接待南安郡王府的礼去了。等入了夜,王夫人再将这事翻出来想,越想越觉得其中定是大有文章。否则素日感情颇好的亲兄妹,怎么会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王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怎么能搞明白呢?王夫人翻来覆去也想不到办法。放弃又不甘心,若是能抓到老太太的一个把柄,说不定自己就能在府里翻过身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王夫人打算倒是不错,可此时史菲儿仍在认真研究着贾母的嫁妆,寻找各种可能性,将这芳漱啊、口脂等物能不能合理地塞进去。终于看了半天之后,史菲儿发现这嫁妆清单中有这么一项,记载着《海上异闻录》一部,《海上异闻录别册》一部。
这部书是昔日贾母父亲之物,贾母喜欢便讨了来。这部书记载着一些非中原的风土人情,奇闻逸事,倒是有趣。只可惜当作嫁妆跟来之后,贾母并没有再翻看过,不知道放在哪个地方落灰呢。史菲儿心里一喜,也有了主意,将嫁妆册子仔细收好,瞧着时间尚早便又回到床上补个觉。
贾赦没有一早便来,府中事务繁多,处理了好一阵才消停。想休息片刻又接到邸报,说是江南水患,如今已淹了不少地方。可具体地方邸报上却未细说。贾赦也是瞧着发愁,如今贾敏还是困在宅邸,也不知情形如何,这一闹水患也不知对其有没有影响。待正事料理完毕,贾赦才去了贾母处。毕竟昨日已和贾母说好,今日再议。自己心中倒是有了个猜想,选了几个人物,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上贾母的心思。
进了屋在瞧贾母倒是气色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意,见贾赦来,让丫鬟上了茶又上了些点心。
“老太太,昨日儿子回去细想了一番,似乎有些明白,拟了几位人选,您听听看是否可行?”贾赦道。
史菲儿摇摇头:“不忙,我倒是想起另一桩事来,你且与我办一下。”
“老太太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儿子自当全力以赴。”
“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不必如此。我是想让你帮我寻一部书来。只是如今这记性不好了,这书名也记不全了,依稀记得叫做什么异闻录,你若是得空,帮我去那几家大的书坊里问一问,若是有,帮我寻一部来。我留着给孙儿讲故事用的。这书中的故事还是蛮有趣的。”
贾赦一听是找本书,忙点头应下了。虽说老太太名字记得不周全,这也无碍的。叫人到时候将这叫什么异闻录的统统买下来,送与贾母,让其挑挑看哪本是她要找的便可。
史菲儿见其应了,面上也是一乐。贾赦见老太太今日心情甚好忙将话头重新拾起,“老太太,您听听看我想到的这几位王爷里,谁人最为合适?”
史菲儿听了这话点点头,看来这贾赦过了一夜倒是想明白了些,至少知道是献方给王爷这一级的。即若如此,那他应该也是能猜出我的目的和用意了。
“这第一位便是当今太子。太子如今在朝议政也是有口皆碑,而且太子心系民生,想来芳漱也是有益民生之物……”贾赦说着瞧了瞧贾母的脸色,又道:“可我们府上与太子府交往甚少,若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怕被外人诽议。”
史菲儿点点头,太子也的确不在自己之选。不知为何史菲儿就是有个直觉,这太子笑不到最后。况且再看先前镇国公一家,那可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可居然快速地给办了,总觉得风向不对。即便是太子又如何,这个还不是皇帝让你当就当,不让你当,总能寻个由头给你撸下来。
“义忠亲王如今掌管这皇城禁军,若是芳漱纳为军需也是不错。”贾赦顿顿又道:“虽说义忠亲王与我府上曾有龃龉,若是此方献予他,说不定能化干戈为玉帛。”
这义忠亲王是定不能给的,书中可是盖棺定论说其是坏了事的。更何况如今他还与府中不合,昔日还曾出面帮着人刁难贾府,就算他不反,也是不能便宜了他的。也不知史家是不是想搭义忠亲王这条船?若是这样,算盘可是打偏了。不过书中也确是说了史家一门两侯,按理是押对了宝才会加封才对。史菲儿想着摇了摇头。
贾赦见贾母这个仍不满意便道:“余下也只有六王爷忠敬王爷合适,毕竟一来府上何其倒是亲近些,另外六王爷管着内府及户部。方子献予他也应是能物尽其用。”
史菲儿黯然一笑,自己也不是没想过此事,可是昔日这忠敬王爷曾暗点过,自己直接给怼回去了。而且自己还言之凿凿说得很肯定。虽说忠敬王爷也是个不为难人的,行事也颇为讲理,但自己这样反复也不是太好。
见贾母不语,贾赦又道:“三王爷如今是诸事不管,忠顺王爷管着吏部,这若是献了倒有行贿之嫌,更容易引人非议。至于九王爷远在西北……”贾赦顿顿又道:“儿子愚钝,余下便再也想不出来了,不知老太太是何意思?”
唉,这献个方也是件难事。首先这人要押对,接下来还要选个好的时机。史菲儿想想也觉得头痛,一面暗自寻思这史家应该不会轻易与自己为敌,就算是现在知晓自己身份,应该还会念及贾史两家的关系。况且自己手中也算是有个对方的把柄。姑且相互先如此制约着吧。
史菲儿叹口气道:“你说的都是不错,只是此事我仍需好好想想,等我想定了,再与你商议吧。”
贾赦听了这话,也松了口气。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是难办,如今老太太要再细细想过此事,也是不错,至少短期可不为此事犯愁。
“不过方才说的那本书,你可要帮我寻来。我还指望这书中的故事帮我哄孙子孙女玩呢!”
第一百六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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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贾敬生辰,因府中白事才了, 也不便大肆操办, 而贾敬自己早早便去了观中, 说是自己修行已久,这等俗事不必来扰。贾珍有孝只将宁府族亲几个平辈的兄弟拉去点卯支应来客。
内眷朱夫人也只请了族亲戚友, 贾母推说身上不大好没来,张夫人有孝不能至,只有王夫人过去照应一二。
宁国府今日因寿星也不在府中, 加之白事方才了, 家宴甚是较潦草, 待席散了,朱夫人独留王夫人再小坐片刻。
“我也是个少福的, 本想着可以过几日舒心日子。哪知这烦事一桩接着一桩。”朱夫人捏着帕子道:“如今这蓉哥年岁尚幼, 我也不能撒开手去……”
“蓉哥儿看着懂事, 应是个不太费心的。”王夫人在一旁宽慰道, 这家大了,烦心的事自然也多。自己不是还有一摊子烂事堵在心里。
“蓉哥儿还算好办。我倒是怕珍儿太过伤心。”朱夫人顿了顿又道:“唉这媳妇儿真是不错, 模样性子都好……”
王夫人心里暗想, 吊唁的时候也没觉得贾珍有多难过, 瞧着也不过是淡淡的, 这不过才过去几日, 不是又回军里去了。前几日哥哥来信还说这贾珍也是个心冷的,也未见此人有多伤心。但嘴里却不能将这话说出,也点头符合。
朱夫人见其如此, 也不好多说,便将话锋一收:“罢罢罢,弟妹也是难得来一趟。我何苦再说这些糟心的事让你陪我掉泪。”朱夫人将帕子收了道:“想起大姐儿待选,如今应是筹备地不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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