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分家也是件大事,虽然贾赦你是一府之主,但这事也不是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定了的事。况且府里还有老太太呢!
想当贾母,贾政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心又是一沉,当初老太太对自己一房是如何照顾。自己还能住在正厅,可如今再看,老太太也只对孙辈依旧疼爱。至于自己这做儿子的也不过是面上能过去罢了。事事都只与贾赦商议,自己在这府中的地位每日愈下。虽说按理老太太是不喜欢分家的,但今日有了元春这档子事,怕是老太太在气头上应了也说不定。毕竟平日里老太太视大姐儿如掌上明珠。生怕其受半点委屈。
如今自己为官多年,却也只是个不进不退的样儿。若是日后珠儿争气,能入朝为官岂不是更好。况且若是元春真能陪王伴驾,那不是锦上添花么。怎么一个一个得益的却都不领情,好像是我将其害了不成?真是不知好歹。
可是若是真要分家。贾政只是单单如此想了想便觉得更是头疼。别的不消多说,就单论自己一个五品官的俸禄和能分到的家产要养活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就绝非易事。况且自己又不擅营生。
王夫人也是一肚子气回了院,万万没料到,仅仅是待选便要如此破费。这么一算简直是要将自己这些年的辛苦积攒的私房梯己一把掏个干净。可是如今这事又无回旋余地。王夫人愁了一路,自己反复拿不定主意,只好急急去寻贾政。
贾政本就烦闷,见王夫人又是急急来寻,就料定无好事。听其说起元春待选要置办的花销更是烦闷。草草敷衍了几句,将王夫人打发走了。
贾政越想越觉得不该轻易听信了王子腾的主意,如今却将自己置于如此田地。心情烦闷嫌弃身边跟着人没用,便打算自己骑马出府转转散心。
世上难得好巧二字。翠星万没想到今日又会遇到贾政。自己被贬去柴房不得入二门,自己对王夫人自然是恨得要死。自己生下探春却连个姨娘都没捞到。如今自己连女儿的面都见不上一面。恰巧这马房的管事和自己奶娘是表亲,翠星想着给管事塞些银钱,让其捎个话给探春奶娘,想办法将孩子抱来给自己瞧瞧。今日翠星便提了些点心及一壶小酒送与管事,管事自是高兴,吃了几口点心,却听见贾政要马。管事哪敢耽误急忙亲迎操持。
翠星心中惊憾,贾政怎会亲来。顿时心生一计,忙急匆匆从后门出了,急行至一条甬道处,此处应是贾政牵马出府的必经路。翠星掏出面小镜理了下妆容,又忙收起,垂头立在一旁静候着。
少顷果然贾政自己一人牵马而来,翠星低眉瞧着将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忙施了个万福,柔声唤了一声:“老爷。”
这声老爷叫的期期艾艾,贾政驻了足才注意到一旁的翠星。
“你怎么在这儿?”贾政一愣。
“翠星在此只想见老爷一面。”翠星又施了一礼,“多日不见老爷,倒觉老爷消瘦了些,还望老爷多保重自身。今日见过老爷,若是来日再能见到探春丫头,翠星心愿便了了。”
贾政听了这话,再瞧翠星,见其眼中唯有对自己关切之情,不觉心内一颤。
“你如今在哪个院里做事?”
“翠星因被罚去柴房,故而不能再伺候老爷左右了。”翠星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样阿杂的地方,实在不该让老爷知晓。”
贾政自然知道翠星被罚一事,但王夫人也只是淡淡说了句说其被罚了些月钱,日后不得进二门之类的话。贾政自然也没细问,今日听其说竟然去了柴房,顿时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第一百五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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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牵着马在一条出府的甬道又遇见翠星,瞅见这翠星如今甚为落魄, 言语间却对自己颇为挂念, 不免得又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思, 再听闻其现在在柴房劳作,更是有些不忍。
翠星虽不懂文墨, 但做下人的,哪有不懂揣摩主子心思的?况且翠星也跟着贾政有些时日了,自然对贾政心思更能拿捏几分。见其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翠星忙又对贾政施了万福:“老爷, 虽说翠星在柴房, 但一日两餐还是有保证。只是翠星心心念念着探丫头。那丫头有福跟着太太身边自然是极好的,可毕竟也是母女一场, 翠星还是想见上一面, 今日有幸见到老爷, 翠星特求老爷看在昔日翠星也算尽心服侍过老爷一场的情分上, 求个恩典让翠星能见上探丫头一面吧。”说完翠星眼中含泪,慢慢朝着贾政跪下了。
若说也是该这翠星时来运转, 今日贾政心中正是烦闷。元春之事搞成如此, 贾政心中对王夫人自然是颇为不满的。在瞧见翠星如此境地更是心生涟漪, 一个沦落至柴房一日只有两餐勉强度日的丫鬟, 见到自己竟然恳求的是能见自己女儿一面。贾政冲翠星点头道:“你且起来, 探丫头虽说由太太教养,但生母也是不能忘的。你也来柴房数日,想来应该也是有知错悔改之心。今日你便重回我身边伺候着便是。”
翠星本来就是想赌一把贾政对自己余情未了, 却未想到会如此顺利。听贾政如此说,自然是喜不自禁,谢过贾政后起了身,可转念又想到王夫人对自己可是下了禁令不得入二门的,自己就算想回去伺候,怕府里掌门的也不会许自己进二门。而且今日贾政应是要出府去,若是出去一圈回来,自己又不能进书房伺候着。这事怕也就不了了之了。
“翠星自然愿服侍老爷,只是如今夫人令在,怕是翠星进不了书房……”翠星期期艾艾瞧着贾政道。
贾政一想,便将自己的一个扇坠取下递与翠星,“你拿这个,说是我的许可,今日起你仍回书房伺候,看谁敢拦着你。”
翠星接了扇坠捧在手心,今日一定是走了大运,万万没想到如此竟能又重回老爷身边。此番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来日再能生下一子,日后有子傍身,才算有了依靠。翠星千恩万谢,目送贾政背影直至不见,这才喜得笑出声来。仔细将扇坠拿帕子裹了揣好,一脸笑意急匆匆去了柴房,将自己几件衣服细软卷了小包,夹着去往贾政书房处。
诸人暂且不提,单说史菲儿与贾元春。此时史菲儿领着贾元春去了内室,叫丫鬟上了茶,又摆了几份昔日元春喜欢的点心果子。
元春自然是毫无心思,满心委屈却又强忍着不哭。史菲儿见状道:“在我这里你何需憋着,想哭就痛快哭一回。”
听贾母如此说,元春自然是再忍不住,眼泪簇簇落下。贾母也只是在一旁坐着,既无言语宽慰,也无软言劝解,只是见元春帕子湿透,再递上一条。
元春很是哭了一会儿,方才住了泪。此时双眼红肿,元春用帕子将脸上泪痕擦干,哽咽地唤了声:“老祖宗。”
“可觉得好些?”
“让老祖宗担心了。元春实在不该如此。”
“这有什么该不该的?”史菲儿顿了顿道:“平日里我确是不喜人哭。若是自己不愿努力,只想凭借几滴眼泪就可得到恩赐那岂不是没天理了。但喜怒哀乐本就是人生滋味,若心内真有委屈,哭一场也是应当。”
元春点点头,“老祖宗就是疼我,虽说今日委屈,但实在不该让老祖宗陪我一起不悦。”
史菲儿见元春恢复了些,捡了一块点心递过来:“哭了一场,想来也是有些饿了,先吃块点心,祭祭肠胃。天下没有什么比饿肚子更委屈的事了。”
听贾母这么说,元春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将点心结果,慢慢吃了起来。许是因为哭了一场倒真觉得有几分饿了。
史菲儿瞧着元春心里感慨。按理说这命数不是都已经改了么!怎么还会要有这入宫的这一遭呢?难道是还有变数?或者此番只是过场?史菲儿想不出来。
不过经此一事史菲儿心中却又有了个主意。只是这事太过冒险,自己在心里反复权衡不知道该不该如此来做。
若从书中来讲,贾元春出场不多但对于整个贾家却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而自己穿越到此,因为时间比书中记载早了许多,在自己影响下很多事已经与书中记载的有了很大差别。那现在的元春是否还能成为影响贾府命运的关键人物吗?
当读者时,书中人物的命运是无关痛痒的。只是阅读完毕掩书时留下几句感慨便是这本书对自己的影响了。可现在自己是生活在这书中,书中的那些白纸黑字记录的姓名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他们不单如书中记录那样有名字、有性格,更重要的是自己对于他们都投入了感情。
例如元春,史菲儿从其襁褓大时就看着,如今长成少女模样,多年投入的感情也并非是假的。从心底来说,史菲儿当然不愿元春入宫,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从功利上都不愿。如今元春待选之事自己暗自思量是十有八九了。事到如今这个主意也不知能不能有用。
贾元春见贾母皱眉苦思,不知在想什么,自然也不敢开口打扰,只好端坐着。只是等了良久也仍未见贾母开口,屋外的丫鬟进来了两次,给贾母倒茶问用膳的事,贾母也没回应。元春见时候不早,怕贾母因自己的事生气不用膳,便叫丫鬟端了碗粥,自己亲手端与贾母道:“老祖宗,时候不早了,先吃点百合枸杞粥暖暖肠胃。”
史菲儿这才回了神,瞧了眼元春,笑言道:“老人家一晃神就这个时晌了。云鹤,你去准备几样可口精致的菜来,今日就我和大姐儿一起吃,谁来也不管饭。”门外候着的云鹤听了忙应声去安排料理。少时,云鹤便准备停当,桌上布置的都是元春喜爱的菜色。
“元春,现在你也是哭也哭过了。屋里也就你我祖孙两人,我且问你此事你是如何打算?你也不必忌讳,你只管说便是。”
元春微微一愣道:“老祖宗您的意思是说此事还有转机?哥哥方才应是去求父亲,或许父亲被哥哥劝着改了心思?”
史菲儿暗自叹了口气,到底元春还是年轻,此时还寄希望与贾政能改了心思。若是贾政有此觉悟,当初又怎可能会应。
“这个你还是别抱有幻想了。珠儿自然会去与你父亲说情,但想来事到如今你父亲也是没法子再撤回名碟了。”
贾元春听了这话,眼神一暗,也轻叹一声。
“这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 9,”史菲儿道:“此事已无可改。你不如想想待选之后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