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听着缩了下脖子,心里还打鼓,毕竟军法处置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此时更不能撂挑子说不干了,那不是当场找死么。贾赦忙道:“微臣领了这差事、自然会殚精竭虑。如若办不好,不用军法处置,微臣就自行了断以谢罪过。只是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圣上准许。”
“但讲无妨。”
“微臣这个差事本是众位大人保举推荐而得,微臣心内甚是欣喜。只可惜微臣并不知是那些位大人保举推荐了微臣,不能当面致谢也是一大憾事。不过微臣也有个主意,望圣上准许。若是此次这事微臣办的不错,不管日后有何赏赐微臣皆不受,愿平分给诸位举荐的大人们,如此以报这诸位大人知遇之情。”
“爱卿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如此不错准了。”皇上点了点头,“那若是你做不好呢?”
贾赦又施一礼道:“圣上容禀,臣子领命自当全力以赴。只是这事微臣也是斗胆一试,放手一搏。可是也确如齐将军所言,我未有这等经验,怕不能胜任。若是办不好,我自领罚不消多言,但这些保举的诸位大人就劳烦陪着微臣一起受罚吧。毕竟好了,我不领赏,坏了,只罚我一个也太寂寞了些。如此才对得起齐将军等一番竭力劝阻,圣上觉得如何?”
贾赦此话一出,朝堂上便有不少人都变了脸色。皇上笑笑道:“此事虽听着新鲜,但细想一来你本就不擅此事,二来也是因被举荐才领了差事,既然好了你不肯要赏,反而要平分给诸人也算是知恩图报,办坏了就治你一人之罪也不太妥当。如此也算是公平。那就着户部、兵部配合你将此差事办好。如此便是了。这事吵了数日,今日算是解了。”
贾赦听了忙磕头谢恩。朝堂之上皇上又问了些别的政事,便退朝了。贾赦混在百官中默默往殿外走,脚步越发沉重起来。如今之际确是再无退路了,既然他们能背后使刀子,那不如挑明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简直就是噩梦,比抽还可怕
第二百五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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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因被诸人举荐做西海沿子军需筹备一职,此事本就关系重大, 贾赦年前又得了林如海来报此信, 那时贾赦是万不能信的, 哪想到才转过年,忠敬王爷寻自己去府上又议了此事, 贾赦又得知自己胞弟、侄子、亲戚在这举荐折子上均有签名,心里寒意顿起。过俩日朝堂上宣贾赦面圣,果然是又议此事。
贾赦欣然领命, 又斗胆建议说:若是差办好了, 有赏自己分文不领, 只赏给保举众人,不过若是差办坏了, 则拉着保举者一并受罚。贾赦这一袭话惊了朝堂众人, 可偏偏圣上开了金口, 觉得此事合情合理, 竟都准了。
贾赦虽得了差事,可心里却觉得不怎么舒服。自己明明是被赶鸭子上架子, 那些举荐自己的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希望自己能获此职, 又或是故意想看自己出丑, 这自己真无法得知, 如今也只有先依照着和忠敬王爷先前定下的计策行事, 再瞧瞧这些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思了。反正自己在朝堂上一闹,不管如何这些保举的人哪怕是心里有了别的心思,如今也应该只能希望自己这事做的不错, 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来才对。
贾赦回府,这一路上也没有官员愿与自己多言半句,好像自己是个瘟神一般,仿佛只要与自己走得近了些或是说句话仿佛就会被噩运附体了一般。原本还有几位是先父的昔日部下,也时常在府里走动的,今日贾赦稍稍一靠近便都躲得远远地。贾赦也懒得去自寻没趣,自己骑马飞快回了府。
府里张夫人和贾瑚、贾琏早早便候着等贾赦归来。此事贾赦先前没有跟家里人透了口风,毕竟今日之前,贾赦心里还是有几分小期盼,觉得此事并不能成。
如今此事已成定局,自己在朝堂上的那番话可是着实得罪了一大片人。贾赦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告知众人。贾赦想了一路,觉得遮遮掩掩还不如直接将此事说明,如此这样都也轻松些。贾赦回府后便将张夫人、贾瑚、贾琏聚在一处,将此事来龙去脉以及今日自己朝堂所言都说与众人知晓,三人听完面都有忧虑之色,但都劝解贾赦不要太过担心,毕竟圣上还有圣谕着户部、兵部一起督办,应该也不会有大篓子。若是事情办理妥当了,那些举荐之人说不定也就当做是贾赦在朝堂上的一通气话罢了。
三人好言好语安慰着,贾赦觉得心里宽慰多了。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因迎春午睡醒了吵着要见太太,贾赦逗了迎春一会儿,想了想此事还是应该与老太太先知会一声,毕竟自己这次真心动了分宗分家的心思,任谁也拦不住了。
贾赦起身去见贾母,且说史菲儿这几日接了黛玉来府上小住,因黛玉喜好看书,便命丫鬟带着黛玉去自己的梯己库里去翻腾,但凡使其看中,不论是珍本善本统统都搬了出来。史菲儿心里琢磨着,不如日后给黛玉的嫁妆里再添几家书铺算了,这样倒是便宜。
贾赦来寻自己时,黛玉正抱着几部书喜滋滋从贾母屋里出来。贾赦瞧着黛玉,又瞅见后面跟着大丫鬟又各抱了了不少书,心想这个小丫头若是能参加科举,说不定能将不少男子都比下去了。
黛玉见了贾赦忙行礼请安,唤了声“舅舅”才转身告辞,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道:“舅舅,听说览书阁藏书有几万部,我听着就向往不已,不知我能不能有机会去瞧上一瞧?”
贾赦瞧见其一脸正经的问自己,眼中又充满期待,倒是给逗乐了道:“自然可以。哪日我单让你去转转。”黛玉一听更是欢喜,连连谢过,这才高高兴兴去寻迎春玩去了。
史菲儿倒是也听闻贾赦今日面圣一事了,心里也是有几分好奇,不知道寻贾赦去会有何事?还没等自己去问呢,贾赦自己寻了过来,而且又面有愁色,按照常理史菲儿觉得应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贾赦屋里人都打发了出去,将此事细细与贾母说了个明白。史菲儿听了也是一惊,本以为如今贾府在外口碑好了,应该更多人相助才对。怎么反而往这个诡异的方向去发展了。而且贾政、贾珍等人也会去签署名字的事情,着实是难料。
史菲儿沉思片刻,倒是想出了些门道,这种亲戚不分朝代,他们大多是心态都一样,无非也就是这么几大类:好一些的是希望你能好,这样能照应自己;或者是希望你好,但是你不能比我好;更有一些则是我过的不好,所以我希望你比我更不好。不过这话,史菲儿是不忍心直接说与贾赦,毕竟其对这两人还算是不错,贾珍到底远一些,可这贾政做这样的事情太不应该,虽然贾赦嘴上嚷嚷着分家,可最后并没有坚持。
史菲儿问道:“如此的话,你有何打算?”贾赦一字一顿道:“分宗分家。我觉得经了此事之后,这样最为稳妥。”史菲儿瞧着贾赦眼神十分坚定,点点头道:“我早与你说过,分家需寻个好时机,如此倒是不错。”
贾赦听贾母如此说倒是也放了心,分家一事,自己毕竟提过两次,前两次贾母倒还多少有些犹豫顾虑,此回倒是难得的坚定,不过贾赦可是没想过贾母如此能轻易同意自己提出分宗一事,也是微微有些吃惊。
史菲儿见他眼中疑惑之色,知其是为了此事便道:“这堂侄本事亲近之人,如此大事竟然也都敢不报你知晓,如此亲戚怕日后也是身边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火就爆了。我原来瞧着那孩子还不错,做事有些果敢,只是如今又听闻一些事,觉得其品性已大变,不如早早分了宗免得日后被牵连了。”贾赦听了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懒的问了,反正趁着贾母同意了便是。不过史菲儿考虑此事的角度颇为不同。如今贾珍续弦娶了尤氏,这尤二姐和尤三姐就不会远了。免得日后在府里折腾,还不如早早断了根好。毕竟红楼二尤,史菲儿对其并不喜欢,况且又不是十二钗中的人物,自己实在没精力顾及,远离了贾府,说不定对于其也算是好事。
贾赦与贾母说完此事,便有下人急匆匆来报,说是东府贾珍来了。史菲儿一笑道:“如此正好,也不用你再寻由头,如此当面对质反而更好。你且去听听他究竟是如何说的。你就拿出教训侄儿的样子,看其听不听话。”
贾赦本来是不想再见,听了贾母这番话倒觉得有些道理,便命人带贾珍去了书房,自己这是又和贾母说了会儿话才慢吞吞离开。
贾珍今日是听了朝堂之事急忙赶回来见贾赦的,其不能相信自己这个毫无才干经验、又不懂军务的人能做好此事。如今便生是这样的人,不知是走了什么大运,得皇家看中又领了这样的好差事,要知道自己倒是相望此职久已,原本王子腾还许诺说,此事众人不过就是借其名头,定不能成,之后再选贤能,定会保举自己当任。贾珍原本是寄予厚望,结果如今希望却落了个空,再加上朝堂上贾赦的那番不求同赏,只求同罚的话,更是来气,今日也是急匆匆来寻贾赦。
贾赦让贾珍一通好等,两人此时心里都憋着一团怒火,也都没寻到发泄的地方,未见面已就是一点便着。贾赦又故意端起长辈的架子,让贾珍更是不爽,毕竟如今虽说贾赦身为长辈,可自己的府上还管着宗族一事呢,如今自己老爷喜好炼丹修行,这宗族之事多半自己说了便是。今日贾赦在朝堂上那番话,估且不论其是不是气话,也不论自己有没有签名,只是如此一来不是连带着宁国府也陪着他一同得罪了人去?
贾珍见到贾赦见礼问安后便直入主题,问询今日朝堂之上贾赦是否放话不求同赏只求同罚?贾赦听闻心中更气,直言道:“侄儿竟然敢质问起长辈来,可是坏了家法。”
贾珍听了自然不服气,辩解道:“我今日并非是我贾珍来问伯父。而是代这贾家宗族之口一问。伯父可曾想过,今日朝堂之上如此言论,岂不是平白为贾府拉了不少仇恨。本来诸人是因为相信伯父才干,故而推举,如今反而变成了推举者倒有罪了,长此以往,何人敢与府上结交。伯父可曾想过?”
贾赦斜着眼睛看着贾珍道:“侄儿如此说克就失了礼,我可是说的是办不好差才会求个同罚。如此看来侄儿是认定我不能做成做好此事喽?我也想有一问,既然如此,那侄儿为何要在那举荐帖子上签上名讳?侄儿着心里到底是盼着伯父做好呢?还是做不好呢?”
贾珍听了一愣,万没想到贾赦竟然知晓自己在折子上签了名?此事王子腾不是再三表示过觉不会被人知晓么?贾珍愣着哑了言。
第二百五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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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回了府,将此事报之家人, 家人自然是好一番劝慰, 贾赦又赶去贾母处将此事说清楚讲明白, 贾母倒是颇为平静,甚至对贾赦提出要分宗分家也无任何异议, 贾赦听了倒是安心不少,在贾母处,有下人来报说是贾珍来访, 贾赦心里起了脾气, 这贾珍也是在举荐折子上署了名的, 此番前来自己正好也和其理论理论,果不其然贾珍进门不顾自己晚辈身份, 竟公开指责起贾赦不该在朝堂之上说出那样的一番言论来。贾赦听着又气又恼, 便质问贾珍究竟是何心思, 是盼着自己好呢?还是等着瞧自己笑话呢?
贾珍听了哑言, 没想到贾赦竟然知晓自己在举荐折子上署名一事。贾珍赤着脸强辩道:“自然是希望您能办好此事。”
贾赦冷笑道:“即是如此便好,否则我还以为侄儿跟我有异心呢。不过今日我这话也要说明白, 如今我这得罪人的话已经是说出去了, 我本就是这样性格, 得罪人不怕。可侄儿若是因我累及你日后前程, 影响了宁国府日后的锦绣繁华, 不如自此之后我们两府分宗而立,如此倒是互不耽误。”
贾珍哪里能料想到自己几句话竟然惹得贾赦提出要分宗一事,唬得直了眼, 言语也结巴了起来,连声说道:“这等可是天大的事,叔叔可莫要开了玩笑。”
贾赦哼了一声道:“我并非开玩笑,我可是在圣上面前领了军令状的,你也知道军令状怎会敢有半句玩笑。我有多少能力我心里清楚的很,我今日也不妨与你将话讲明了。此番我本就是被人算计了,赶鸭子上架去领了此命。这军需筹备哪里是我这种人能做的来的?我也不知你等受了何人的花言巧语被哄骗了,去那折子上签了名。我瞧你等不明真相,若是你们府上跟着我,怕平白受了牵连。我虽是生气,但如今提出分宗也是为了你等都好。”
贾珍忙劝解道:“侄儿知错了,侄儿也是坚信您能办好此事,立了军功,日后侄儿我跟您左右也能奔个更好的前程。叔叔您莫要再提分宗一事了,这等大事侄儿可做不了主。”
“你既然做不了主,那就寻个能做的了主的。”贾赦拍了下桌子:“我也懒的再与你多费口舌。你自己什么心思你自己自然知晓,这王家权高位重,又是你的上司,你自然与其更亲近,为了个锦绣前程,我这叔叔又算得了什么?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说这月初十便分宗,他应也好不应也罢,反正我就这样定了。”
此时贾珍已经吓坏,从未见贾赦如此过,忙跪下膝行几步到贾赦跟前,抱着贾赦腿哭道:“叔叔您莫要动气!莫要动气!这等大事可不能凭一时之气啊!若是您责怪侄儿不懂礼数,打骂均可,可莫为此事气坏了身子。”
贾赦一脸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我几时动气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况且若是真论起来也是你等将我先丢在外面。这等大事竟无一人与我相商,若不是我消息灵通,怕还被蒙在鼓里呢!这番话你可原封不动回给你父亲,你也问问若是他是我,又会如何处置。”贾赦顿了顿,好似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我倒是忘记告诉你一事,你那王家好上司倒是没在折子上署名,不知是嫌弃你等官位太小呢?还是人家单独举荐了?我是不得知了,反正你自己知晓便是了。日后聪明些,莫要在成了人家手里的枪。回去好生跟你父亲准备分宗的事吧。”
贾珍听闻贾赦说出王子腾并未署名时,眼神顿时黯淡了,抱着贾赦腿的手也松了下来,嘴里喃喃道:“他竟是没签!他竟是没签!”接着颓然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