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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贾母生辰,因几桩心事都得以化解,史菲儿也觉得心情尚好。但毕竟今岁遭遇白事颇多,故而史菲儿让府中将生辰宴挪至中秋,一并办了便是。
虽说原意只是办场家宴,但各府前来贺寿的人亦是不少。史菲儿折腾也是忙着在厅中谢客。这不知不觉也是忙了大半日。
待闲下来将各府的礼单又瞧了几眼,史菲儿伸手便将史府的礼单给抽出来了。也怨不得史菲儿会留意,今岁这史家给自己的贺礼格外丰盛。按理今年出了白事,今岁又不是贾母大寿,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份被揭穿,虽说是寿礼和节礼并在一起了,但于情于理也不应该送这么厚的礼。
史菲儿起了疑心,将这份礼单仔细又瞧了一遍。大部分都是应景之物,不过较往常厚了些,礼单上唯有一样是史菲儿觉得有些奇怪的。那礼物名也特别,叫童趣。
史菲儿越瞧越觉得奇怪,便命人将此物寻了来。只消一会儿丫鬟便捧着一个小匣子来。史菲儿瞧瞧这盒子,上面也不顾过平常寿礼的装饰,镂空蝙蝠万福盒,当中是描金的寿字。
史菲儿自然是带着小心,这匣子里别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况且若是别的府上送来也就罢了,偏是史府,让自己不得不防。
史菲儿将这匣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手衬着块帕子,直接将匣子从桌上一推,那匣子自然“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上。毕竟是木头做的,倒也结实,如此一摔也不过就是声音大些,可瞧那匣子却也没什么大碍。史菲儿瞧着,又探脚一踢,那匣子“咕噜咕噜”翻了两圈至墙角,“啪”的一声,匣盖打开了。
“老太太,您无事吧?”听见动静,门外候着的丫鬟琥珀忙开了口。
“无事,不过是手一滑将匣子跌了。”史菲儿道:“自是无碍的。”
听贾母如此说,琥珀倒是放下心,又问道:“让琥珀帮您拾掇一下吧。”
“不必,跌了个匣子,我自己捡起来便是,你趁着宴席未撤,再去吃点东西。今年的螃蟹倒是不错。”史菲儿在屋里劝道。
琥珀也深知贾母的脾气秉性,自己想事时不喜有人在侧伺候,说是搅了思绪。今日瞧见史府的贺礼,怕是又牵动旧情,故而也不进屋打扰。
如此那匣子倒是安全的,史菲儿上前两部,用帕子托着匣子又回到桌边坐下。毕竟自己在现世还是看过些武侠小说、武侠电影的。这匣子里藏个毒箭、毒粉什么的也不是没有的事。所以通常主角会无意中先摔一下,这样一来能破坏里面的机关,二来自己也能躲过一劫。毕竟上次在史府中,那史老将军对自己已经动了杀机,虽说贺礼搞点小动作有点太过明显,但还是小心为妙。
不过目前看来似乎这匣子也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匣子,并没有藏着暗器毒粉之类的东西。至于匣子里装的东西,倒是更加普通。不过是儿时一些玩具。木头雕的小人、小猫、小鸟、小狗之类的物件,看上去一点也不昂贵,好似平常百姓家用来哄孩子的玩具。
史菲儿倒是知道此物是史老将军在贾母年幼时专门出府买来的物件。虽不值什么钱,可是贾母当时觉得很是新鲜有趣,可史老将军却因此挨了顿责罚。
可史老将军将这东西送来是什么意思呢?总不会单纯的叙叙旧情吧。史菲儿用帕子托着那小物件一个一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个遍也没看出个名堂来。末了,史菲儿有些不耐烦,将一只小木鸟往匣子里一掷,不打算去猜这哑谜了,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有本事直接来贾府找我。
或许是因为力道有些大,这小木鸟扔进匣子里又弹了一下,落在一旁的匣盖上。那动静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史菲儿瞧了瞧那匣盖,伸手将那匣盖拿起,叩门般敲了敲。
果然不出所料,这匣盖看上去是一块木头,那曾想竟是中空的。史菲儿将那匣盖细细看了一遍,发现在一侧竟开了细小的缝。若不是意外发现其是中空,自己是断不会想到这里还会有文章。
史菲儿从头上拔下根细脚钗,往那缝隙里探了探,发现丝毫碰到点东西,便用发钗用力往外拨,果然那缝隙内探出信封的一角。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史府这又是怎样的打算?唱的那一出戏?史菲儿不由愣住了。
第一百六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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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因史菲儿查看礼单,见史府送来的中秋贺礼颇为丰盛, 觉得其中有诈, 却意外从一份贺礼的木匣盖缝隙中用发簪挑出封信来。
史菲儿提了口气, 小心翼翼将信封抽出。捏着信封细细打量了片刻。用力捏了捏,信封里面应是纸张。伸手探入将信取了出来。
顺手一甩, 将信展开。史菲儿愣住了,这是逗我玩呢?三页纸上连个点墨都无,皆是白纸一张。史菲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瞧着, 甚至连信封内都仔细瞧过了, 均无一字。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史菲儿忍不住猜疑起来。这老头做事也太无章法了吧。怎么折腾一溜够就送了三张白纸过来?难道是上次自己那一袭话将其气糊涂了?还是如今的确是老糊涂了, 本来是有信结果却装错了?还是这信中途被人调了包?史菲儿想不出答案。这时又有丫鬟来请,说是贵客辞行。史菲儿忙将这信塞回原处。将匣子盖好, 放在桌上起了身。
晚宴之后, 因是中秋自然少不了赏月。诸人众星捧月簇拥贾母而坐, 桌上布置着点心、各色干果水果, 精致不铺张。
月团圆人团圆,众人也说些吉祥吉利话博贾母开心。史菲儿心中虽琢磨着那无字信一事, 但面上却不能漏出半分。面对众人讨好也是频频称道。熬了一个时辰, 史菲儿借口体乏, 终于离了席。让众人自行自乐着便是。
因折腾了一日, 史菲儿也确实体乏。又将那信展开看了一阵, 仍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沉沉睡去。哪知睡了片刻,史菲儿忽然从床上坐起, 几步走到桌前,将那信展开,凑近烛台,被火一烘烤那白纸上渐渐显出字迹来。
方才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然梦见贾母年幼时和兄长玩耍用米汤在纸上写字,仿作军情密报自娱自乐。那纸晾干后,这纸再遇火烤便会显现出来。梦到此,史菲儿自然按耐不住忙起了身,拿起那信一试,果然如此。
史菲儿此时觉得那老头也有点意思。都知道自己是假的了,竟还用之前他与贾母的玩法,难道就如此自信自己能想到?如此还是一国将军,统帅过百万兵的。真的智商没问题么?待纸上字迹清楚了,史菲儿仔细一瞧,确是吃了一惊。
这信的第一页确是史老将军写给自己的。可以看出此人写信时手抖的厉害,字迹歪七扭八的,想来应是那日之后病又重了一层。信里内容是简单,讲自己胞妹早逝,如今有这么影子般的人替妹妹活着,也算是个安慰。原本心中还有些恨意,如今想着也无所谓了。毕竟贾史两家交好多年,念及情份也不愿揭漏此事让两家难堪。况且如今瞧着贾府日益不错,也希望能念在昔日妹妹的情分上,对史家帮衬一二。
史菲儿看着信觉得这老将军一定是病糊涂了。再看第二页,却是和这封信完全不一样的笔迹。上面是五首诗。每首诗瞧着不过也都是描写景致抒发情感的,史菲儿瞧了半天也看不出这几首诗是什么意思。
史菲儿又看了第三张,这第三张画了一幅图,那图应是一个地方,只是史菲儿瞧不出这地方究竟是哪里?图的下半部有几句话,依旧是史老将军的手笔,依旧手抖得厉害,每个字也都是歪斜不整。大意是说,若是日后史府差人来取,烦请将后两页信交与史鼎。
看到这史菲儿就是不明白了。既然要将信交给史鼎你留个口信不就行了,何苦要经自己过手。而且这老头不是应该恨自己才对么?怎么还会说这些软话?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况且几首诗被都可以背下来,为何还要写在纸上,还用这种隐秘的方法来写?从字迹上看,那封信应该也不是出自史老将军手笔。史菲儿更不解是,这样方法写出的字,不烤就看不见,烤过就有,只是此过程不可逆。字一旦显出就不能消退。如此说来,难道这第二页纸上的内容连史老将军也不知道?
史菲儿将整个事情又想了一遍。觉得这事疑点颇多。越是起了疑心越觉得这事有诸多不妥。况且凭什么你让我给你就给你呢?哪来的自信呢?此事怕是要引出祸事来。穿过来时间久了,史菲儿还是自觉有些敏感性的。
可偏偏此事有不便与旁人来商议,即便是贾赦也不行。这前前后后涉及事情颇多,史菲儿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将这么一大套谎话编圆满。思量许久,史菲儿倒是有了个主意,烫手的山芋谁爱接谁接,反正自己不要。你不是想着方儿给我送来么?我也光明正大的给你还回去。反正我不给你操这份闲心,爱咋咋地。
想到此,史菲儿将信收了,依旧原样塞回去。匣子也依样盖好。翌日一早,史菲儿对春荚道:“春荚,那日我曾说要选上十匣芳漱与老将军。你可都备下了?”
春荚一愣忙道:“回老太太,回来我便备下了。我这就取来与您过目。”
“那到不必,如今我上了年岁,记性也不好。这两日瞧见寿礼才想起这事。下次你这等琐事你可记得要提醒与我。备上一箱,装捡仔细了。对了,将此物也放进去吧。”说罢,史菲儿将手边一个匣子推了推。
春荚瞧着这匣子上有这寿字图样,眼中有点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史菲儿瞧见笑着道:“我那兄长是个有心的,今岁将我年幼时的小玩意装到匣子里哄我开心。如今见了,倒是有些伤感,这东西他竟仔细收了这么多年。想来还是送还给他做个念想,如今我们兄妹见一面确是难了。”
见贾母脸上有些哀容,春荚忙劝道:“老太太如今史老将军人在京中,想见也不算太难,可比之前要方便许多。”说完上前收了匣子,准备去操办此事。又听贾母道:“你去选个利索会说话的去送,帮我给老将军也捎句话。”
“老太太您只管讲便是,春荚都记下。”
“让老将军好生在意自己身体。如今年岁大了,多享享清福,切莫太过操劳了。这府中各事就别太劳累自己了。”
“是,老太太,春荚都记下了。”
贾府和史府距离也不算太远,东西不到晌午就到了。史老将军瞧着那个抬进屋的大箱子有点发愣。那家伙是什么意思?这不年不节送什么礼?而且回礼也不按礼数。
贾府办事的人也认真,按照贾母吩咐的一五一十的都学给史老将军听,老将军越听越是眉头紧锁。草草打发走了人,又打发下人都走开。这才走进箱子,抖着手将箱子的封条扯掉,掀开一看,就瞧见自己送过去的寿礼被摆在最上头。
这是什么意思?史老将军忙将那匣子取出,几下扣出信来,展开一看,见白纸上字迹清清楚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她竟然如此就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