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两幅字放在一起,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立刻高下立见。这真迹字体变化无穷,极具灵动,因是在蜀绢上书写,墨迹时浓时淡,精彩动人。这仿本虽然在材质上也下了颇多工夫,临摹也是用心,但对照原帖,灵动不足,这墨迹变化的精彩也失了大半去。

贾赦瞧着倒也是佩服。不管是真迹也好摹品也罢,都是不错。若是自己能有一幅便好了。

贾瑚未到,彭泺倒是来的挺快。入了书房与老师行过礼,一转头便瞅见长案上展开的字贴了。彭泺素来和自己老师亲近,歪头去细瞧,这一看可是如同被人用铁钉钉在原地了一般。

“这这这是蜀素帖?真迹?”彭泺倒吸一口气看向自己老师道:“这王蘅来京了?老师您也不早告诉我一声?这小子来了京城也不来看我一会见了他我定不饶他去……”

张老爷子摇摇头道:“王蘅并未来京?”

“并未来京?”此时轮到彭泺愣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瞅瞅张老爷子又看看蜀素帖,垂头喃喃一句:“这贴王蘅不是号称贴身带么?”

“是啊。如今既然贴在,怕是已他那倔强的性子人早已不早了吧。”张老夫子长叹了一声。

这番话倒是让贾赦更摸不清头脑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个王蘅?难道这字是他家收着的?人去世了这字被人买了去,辗转几番才入了自己手中?可是明明是真迹为何偏要说是摹本呢?

贾瑚此时也赶了来,陪着来的还有翰祺公子。两人倒都是急匆匆的。进了屋贾瑚看见自己外公、父亲、恩师均在,企鹅面色颇为凝重,被唬得不轻,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忙近前给三人跪倒行礼。

张老爷子见了贾瑚倒是露了些许笑意,忙免了礼将人叫至跟前又细细问了一番才提到那幅字去。贾瑚瞧见桌上摊了两幅,也是一愣,细细瞧瞧更觉得奇怪。自己将得来的一幅摹本拿来给父亲做了外祖父的寿礼是不错,怎么外祖父手中还有一幅?贾瑚歪着头瞧着也不吭声,倒是翰祺公子是个急性子,指着那幅真迹道:“贾瑚,这不是你那日得的赏赐么?”

“谁赏的?”另外三人一口同声问道。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倒是将翰祺公子吓了一跳。瞅了瞅众人才说道,“这不是忠顺王叔赏的么,那日斗诗,贾瑚拔了头筹。那日太子殿下、王叔与我父王俱在,说是要考校一下我们皇孙公子们的学业才气,便随意拟了题目,因许了伴读也来参加,我便让贾瑚也做了一首,哪知竟拔了头筹。这便是赏赐,我父王还赏了块歙砚呢。”

“确如公子所说。”贾瑚在一旁补充道。

“那可曾提到这贴的来历?”彭泺不死心问道。

贾瑚摇了摇头,瞅向翰祺公子,翰祺公子也摇头不知。见二人如此,彭泺也是长叹了口气。

“恩师,这蜀素帖有问题么?”贾瑚见众人面色凝重开了口。

彭泺瞧了瞧翰祺,又看向贾瑚道:“这帖子本是我一好友的家传之物。我那好友曾说这贴不离人去的。如今见帖却不见人徒增伤心罢了。”

翰祺何等聪慧见彭泺如此,便知自己在此颇为不便,开口道:“因张老夫子叫的急,我顺路带贾瑚了一程,如今这事已毕,我先行告退。”

张老爷子开口挽留两句,便命人将翰祺公子送出府去。

待翰祺公子走了,张老爷子将屋中下人打发干净方开口道:“今日之事莫与外人道。瑞泽你且命人往王蘅祖籍问问,如今他家是怎样情景。”彭泺连忙应了,脸上也生出些愁绪来。张老爷子叹口气看向贾赦道:“昔日里,你曾问我这守家之道,我也与你说了颇多。却唯独忘说一样。这以物传家乃是本末倒置。想要家业兴旺,子孙有继便应先断了这利欲心。这王蘅便是例子,蜀素帖是好物,可毕生为守着此物可真是愚不可及。这物件倒是长久,可除了这手书之人,又有谁能记得住这拥有之人去。”

贾赦忙道:“岳丈大人说的是,小婿记住了。”

张老爷子又瞧向贾瑚:“你也谨记。这人生来若是被物件束缚,这人便以和那死物件无大差别。这物件可是有形有样如这古董子画,也可无形无体如权势名望。”

贾瑚有点懵,但仍点头应声,称自己记住了。

张老爷子叹口气,又道:“如今太平盛世,实则波涛暗涌。谁知道会晴上几日,雨上几日?何时变天是天的事,你我这样的凡人是管不着的。如今众人都瞧着权势荣华好,去争去抢。但这花红能有几日去?此一时你独领风骚,彼一时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这心中正道又不知撇去哪里了。莫贪莫执,你等已是身在涡流,还望自知自晓吧。”

老爷子这话说得半含半露,贾赦听着倒是有些许了悟。前些日太子之事还未算风波平静,现在看起来不知道何时还会起更大的波澜去。还是自家老太太那句话对,别想那些有的没得,操心别人不如管管自己,变天就变去,只要天不塌就行。

第一百一十二回

112

三人陪着张老爷子又说了会子话,才请辞出了张府。彭泺心事重重便先自行离去。贾赦与贾瑚倒是同路。

“瑚儿, 若是得了空, 多回府去看看老太太与太太, 她们时常念叨,颇为挂念。”

听贾赦如此一说, 贾瑚当下便垂了头低声说道,“这是瑚儿不孝了。”贾赦拍拍其肩膀道:“你如此上进,老太太与太太倒都是欢喜的, 只是如今不常见面难免挂念。”贾赦又道:“你外祖父是经过大事的, 今日说的这些话你仔细记下慢慢品味。如今你是皇孙伴读, 更是要多留神,莫要让浮华遮了眼。”

“父亲说的是, 儿子谨记。”父子二人难得如此, 行行走走说了一路。二人同回府, 贾赦刚进门, 便让旧友又请出去赴宴。折腾一番,贾赦自然是没了兴致, 只因是自己应下的, 实在不好再推脱, 只得赴约。贾瑚倒是得空去拜见了老太太与太太。

“恩侯兄, 如今见你一面可实在是难上加难啊。”贾赦刚入了席, 便有人出言道:“今日又迟来,且先罚酒三杯。”

贾赦无奈也只得依言将罚酒饮了。这些旧友都是自己早些年时常混迹一起的王公贵族纨绔子弟。若论学识能耐一个个都是倒数,可若论这花天酒地挥金如土, 各个都是英豪。这些年因府中事多,贾赦也顾不上与这些人交际应酬,渐渐倒是疏远了不少去。今日之约也是因实在推脱不过才来。

“好好好,我自罚三杯。”贾赦入了席笑着应下。众人哈哈一笑,一旁便有人前来给贾赦斟酒。芊芊素手提着一壶,慢慢将酒倒满,笑脸盈盈的递了过来。

贾赦起先只顾看了酒杯去倒是未注意这倒酒之人,猛一抬头倒是被惊艳了一下。那女子生的面带桃花三分漾,盈握纤腰伴步摇,倒是别有一番风韵。这酒斟满了,也不急离开,倒是捏着酒杯亲自送到贾赦唇边,柔柔地来了一句:“请。”

这酒未下肚,贾赦到被这话说的身子一酥,那声音仿佛在其心间上用小指挠了一把,勾得五脏六腑都连带着痒了起来。贾赦仰脖将那酒饮了,那女子又立刻斟了第二杯,侍奉唇前道:“将军再请。”这杯酒下肚这,倒是将浑身的血气都扰动起来,这额角也微微沁出些汗来。

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个红帕,帮贾赦轻轻拭了汗,又斟酒一杯递过来:“将军再饮了这杯就了了罚酒之事了。”贾赦仰脖一饮而尽,众人中有人赞道:恩侯好酒量,不减当年啊。”

贾赦连连摆手,叹道:“各位谅解些,今日实因家中有事,故而来迟。今日这席理当我请。”

“恩侯还是如此豪放,赞赞。我原以为如今恩侯出息了,在圣上面前领了赏,便不愿再与我等为伍了,昔日请你十次倒有八次不来,今日看来恩侯还是认我们这些朋友的。我敬恩侯一杯。”

贾赦一瞧,这与自己敬酒之人南安郡王府的小王爷的表弟宋仕朝,平日里和小郡王倒是颇为交好,连忙还礼,陪饮一杯。

见贾赦饮了酒,那宋仕朝笑道:“自打这恩侯一入席,这凝儿姑娘眼中就只有其一人了。凝儿姑娘也来陪我一杯吧。”此话引得众人哄笑一场,那唤做凝儿的女子红着脸低着头款步过去,如方才一样喂了其一杯酒去。这宋仕朝饮完笑道:“这美人斟酒滋味确实不同。”众人听言又是哄笑一番。

“恩侯兄,如今你也是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的。论家业也是没得挑。前几年国库空虚,又有战事,恩侯兄竟然拿了那么多银子出来。如今这家业打理的也好。”宋仕朝道:“如今恩侯也帮衬帮衬你我诸位兄弟朋友吧。”

贾赦就知此番也绝不是简单喝酒吃席,必然也是有事。可这一席人中,哪个不是家中丰盈的,非富即贵的,哪里需要自己帮衬。贾赦拱拱手道:“彦博兄此言差矣,今日席中各位都是人中翘楚,哪里轮到我贾恩侯自大了去。”

“恩侯何必如此自谦呢,我今日也确是有事相求。”

“彦博兄言重,有事直说便是,若是贾某力所能及,必定相帮。”今日贾赦也与早年不同,也学会这话留三分,不似之前跋扈张扬。

“自也不是大事,只是我偶尔听闻有户人家手中的古玩不错,有意想买,因那古董实在稀罕,价码又高,我等眼拙怕被人匡了去,这才想请恩侯兄帮着瞧瞧。”

听闻是这事,贾赦倒是舒了口气,点头便应了下来。这宋仕朝也是开心,又叫凝儿姑娘去陪酒,众人自是又陪饮了一杯。

贾赦有些微熏,略略动了动酒菜,问道:“能入你的眼的必定是好物,是个什么物件,你还能看不准了去?说来听听。”

宋仕朝哈哈一乐,将筷箸放下:“若是别的普通物件,也就不劳烦恩侯兄了。唯独此物偏要让恩侯兄看看才可。听闻张老今岁做寿,恩侯兄献了一幅蜀素帖当贺礼,此事当真?”

贾赦上一句本就是为挑个话头,怎知宋仕朝的这一席话差点让贾赦咬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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