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法宪道:“贾将军如此说便是过谦了,户部是忠敬王爷管着,旁人的面子不给,总要给贾将军您面子才是。如今你们两府上可算是亲家呢,还是圣上赐婚。此事还是请贾将军多多出力了。如今我这兵部侍郎听着风光,可也是心里忧愁,整日就盼着国泰民安,如此便好了。也是话与贾将军讲,这军需筹备差事主要就是从户部求来银子,然后调拨军办才买征集,看东西是否合乎要求、是否有无短缺。说起来倒是不难。其中最难的便是问户部要银两了,此事办好了余下诸事皆是不难。”
贾赦听了点了点头,忙冲着宋法宪一拱手道:“多谢宋大人指点迷津,我才对此事有点了解。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去户部走上一圈,问问这办理的程序,明日再来叨扰,拿这名册。”宋法宪听了,忙起身相送,直至将贾赦送出了兵部才转身回去,态度极为谦恭。贾赦出了兵部,便又骑马往户部而来。
贾赦本就没理过这等差事,可户部和兵部不同,户部分工细,下设各司,贾赦上次还钱销账去的是捐纳处,可这次去那个司,自己并不清楚。贾赦想了想,索性上马,调转马头去了忠敬王府。贾赦心里也清楚,反正和底下人说半天,最后还是要找王爷点头同意,这钱才能调拨出来。与其和下面人浪费口舌,不如找管事的。
贾赦骑马来了忠敬王府,没想到这忠敬王爷竟然还未回府,但管事还是将贾赦迎进书房,说是王爷吩咐过了,若是贾将军来,请先在书房等候片刻,王爷一会儿便会回来。贾赦听了也是无奈,不过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坐着琢磨这事。方才在兵部听宋法宪说此事只是将银钱从户部讨出来便是完成了大半,余下的诸事不难了。估且不论这三百八十万两是否合理,可若是这账目清楚,按理户部就应该给钱了,怎么反而说此事是最难的?况且这等出兵之事,朝堂上都尽知,按理户部也不应该不给?这又难在何处?那之后的查验采办又要如何?总之还是问题多多,贾赦此时有几分后悔,为何刚才不再多问问。贾赦是琢磨不明白,只顾闷头想着,到没注意到一晃眼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忠敬王爷进了书房,贾赦还在闷头琢磨,直到听见忠敬王爷轻咳两声才回了神,忙起身行礼。
忠敬王爷笑道:“你倒是来的挺快。我还以为你今日会先去兵部,至少要折腾一天才会回来呢。”贾赦陪着笑脸道:“微臣是去了兵部,见到义忠亲王和兵部侍郎宋大人,之后这才来见王爷。”
忠敬王爷听了更乐了:“怨不得呢,这是被一杆子推给了户部了吧。你拿名册给我瞧瞧,他们要多少银两?”
贾赦一听,搓了搓手道:“不瞒王爷,这银两我倒是知道了个笼统的数,不过这名册要等明天才能得了。”忠敬王爷一听,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问道:“名册不是应该早拟好的么?怎么还要等明日?”贾赦自然如实相报道:“宋大人说这名册昨日被军参寻了回去,说是上面有勘误,修好了明日再送来。”
忠敬王爷瞧了瞧贾赦道:“你即没看名册,怎知道总数?”贾赦嘴角微抽一下笑道:“我问宋大人有没有看过这名册,可还记得所需银两总数与派兵数目,宋大人说看过,应是派兵十万人,前期三百八十万两。”
“三百八十万两?”忠敬王爷瞪了眼,一拍桌子道:“真是胡闹,莫说三百八十万两,就是现在户部能拿出个八十万两都是不易。”忠敬王爷一拍桌子,贾赦自然是吓了一跳,吞了口口水道:“王爷你先莫气,这应是前期费用,而且这不是还要改嘛!说不定改了就会少些了。”贾赦这话说得口不对心,自己心里清楚,明日拿到的正式名册上着银两还不知道要加了多少去。
忠敬王爷摆了摆手道:“他们果然是欺负你不懂。竟敢编出这样的理由来糊弄你,居然还能将名册拿去重修。你且瞧着,明日这总数还能再涨个两番呢!如今这主意都打到这些地方去了。”
贾赦心里愤懑:可不是自己不明白么人稀里糊涂就领了差,也没人引着,连做什么都如同摸着石头过河一般。那些人打什么主意自己怎么会知道。况且,这回和忠敬王爷不是之前有约么?到时候不会真因自己办不好差事真的挨了罚吧。
见贾赦立在一旁沉默不语,忠敬王爷道:“如今这兵部是铁板一块!这还是好听的,说句不好听的,这其中是有不少人等着发国难财的。一个个胆子越来越大、胃口越来越大。我也就是当着你说说这牢骚话。不过此事依旧还按照先前我们订的计策行事。明日你拿了名册便去户部寻福建清吏司,我让其典给你二十万银两的批条,你得了后将这批条那去给义忠亲王,并告知这是其前期银两,户部多一分也拿不出了,先发兵,发兵后再议其他。说完你便按着我们先前所定去酒楼喝酒便是,记着将那册子随身带着。”
贾赦听了这么一番话,目瞪口呆,虽然自己很清楚这名册也好或是宋大人口述银两总数也罢,都是有了不少水分,可从三百八十万两一下便压到二十万两这也太天上地下了吧!贾赦不免有些迷茫,这以后的计策成与不成先不论,单凭自己仅讨来二十万两,怕是明日见了义忠亲王就要被骂死了。贾赦小心翼翼问道:“王爷这二十万两是不是少了些?这义忠亲王知道了怕是……”
忠敬王爷一听贾赦如此问倒是一笑:“你是不知规矩的,要知道户部每项银钱收支都是各有去处的。就是帐册上写得再清楚再明晰,也没有一要便给的。更何况此次事情还有许多变数,这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一讨便有,还给了二十万两。倘若换做他人,跑上三五回能要来你这钱数,便是大功一件了。你且放心,明日不会被训斥的。”
听了这话,贾赦稍稍安了安心,如此来看,怨不得宋大人说这要钱一事最难,果然如此啊。
忠敬王爷又开口道:“此事你还自当小心,这兵部都是老油条了,少说多问方才是好。若是发现什么或是瞧见什么当时你莫要多言,等到去酒楼后,见了熟人再说。”
贾赦听了更懵了,怎么还见熟人再说,你现在就告诉我跟谁见面不就得了么!不过这话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是不敢说出来的。反正转念又一想,早晚也是要见的,早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不如见面再说吧,反正这次自己就是个演戏的角色,按照王爷说好的演便是了。
贾赦这边暂且不提,且说贾珍因贾赦闹着要分宗,忙出城去寻了贾敬,求父亲出面来压制贾赦。哪知贾敬得了信儿,却称贾赦若是要分宗便分好了,还让贾珍以后莫要用这些俗事来打扰自己清修,这话让贾珍气的不行,可是苦求又无用,也只得回了府。见了尤氏忙问其去求贾母结果如何?尤氏自然也是聪明的,早早便打发人候在府门,见贾珍未将贾敬接回来,便知此事自己公公竟然未管,心里虽然惊讶,但也明白了几分。既然如今贾敬都管不了,贾母又说的坚决,自己何必将此事太在意了,便按照贾母先前教自己的话说了一遍。又怕贾珍太怀希望,便又特意强调贾母称其未必能劝住贾赦。贾珍听了心里烦愁,关起门来自己喝酒,借酒浇愁。
第二百五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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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去寻贾敬,想让其父去劝解一番, 让贾赦不在执着分宗一事, 没想到却被贾敬称这等本是俗事, 以后不必再来打扰。贾珍心里气恼,回府听闻贾母态度也是牵强, 更是叹气连连,只得借酒浇愁。毕竟如今贾赦虽不管着族里之事,但因所做所为族人不少都受了益, 此事自己连贾敬都搬不动, 那又有谁能帮着劝解呢?
贾珍在府里烦闷喝酒, 有下人来报说是贾代儒寻了来,贾珍心里奇怪这位老人家不在家中好生养着, 这非年非节的怎么今日还来自己府上了, 不知又有什么事要来寻自己。贾珍本就烦躁不想找个托词不见, 但这贾代儒毕竟是自己长辈, 而且若是要分宗也要请其到场的。不如跟其说说,毕竟他也算是贾赦的长辈, 好歹辈份上也能压他一头, 想到此, 贾珍忙命人将其请了来。
贾代儒如今年岁已高, 今日来见贾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自从自己被贾府家学清出, 少了束脩一项,这家里的收入便少了许多。毕竟家中人少,虽有族里接济着, 日子也算说得过去。自己早先时候倒对被家学清出一事耿耿于怀,但是瞧见贾府请来的那些夫子哪个不是两榜进士,学问渊博比自己这样没有功名的不知强了多少去。贾代儒自然也觉没有了脸面,无大事绝不再登荣国府。可如今自己唯一的金孙,学业不成,自己每日强逼着也不见长进,虽是在家学中进修,但仍是考不中个功名。贾代儒想着如此长久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如今自己年事已高,还是为其寻个出路要紧,虽然按理自己是应去求贾赦,可因家学一事,自己实在是再舍不得这老脸去,于是今日特来寻贾珍。毕竟如今贾珍算是自己的孙辈,不管如何其也要尊老不是么!
贾珍也算恭敬,自己亲迎将贾代儒迎进书房,又请其上坐,贾代儒倒是颇为受用,心里不由得对这贾珍高看了一眼。
贾珍也落了座,又命人上了茶,这才开口问道:“今日老人家特意而来,不知所为何事?老人家若是有事,遣个下人来稍个信便是,何须亲自跑这么一趟。本就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要去探望才对。”
贾珍这番话说得谦卑,贾代儒听了更是受用,心里暗赏这贾珍懂礼数、有尊老,心里琢磨着今日这事应是能成。可毕竟今日登府是开口求人办事,还是失了些底气道:“好久没来瞧瞧了,今日正巧得空,过来走动走动,再说些闲话罢了。”贾珍听其不说正事,自然自然也是不急,自己正好也想用贾代儒行事呢,想了想便叹了口气道:“老人家说的对,本是该我等去探望您的,可是如今府里诸事繁杂,我如今还领着差事,族里的事情也就照应不周,唉……”
贾代儒倒是不知贾珍是借故将话茬往分宗一事引呢,自然听贾珍如此一说就上了套,顺着话茬接道:“我自知你是繁忙,你也不必在意此事。族里人多,偶尔有个疏忽之处也是自然。你也不必太在意。昔日里,你做的那些事,族里众人也都瞧着呢,你虽年岁不大,但如今却能将族里和府里打点到如此也是不错。”
贾珍见贾代儒接了话茬,叹口气又道:“唉!您是有所不知。我这管着一族之事,总有些思量不周的,若是都如您老人家这般如此通情达理就好了。如今有一事可是要将我愁死了,我心想着到底是我年轻,事情做的不周全,不如早早辞掉这宗族事务,如此也能落个好名声。”
贾珍此话一出,贾代儒倒是一愣,忙劝解道:“宗族人众自然是心思各异。你做成如此也是不错了,若是换个旁人也未必如你。如今就算是你那叔叔贾赦如今是混的风声水起了,但其实他在你这年纪还远不如你呢!”
听贾代儒扯到贾赦,贾珍心中大喜,可脸上仍是满目愁容,叹气连连。贾代儒瞧着更是奇怪,便问其何故如此?贾珍长叹一声道:“您是不知,我那叔叔如今可是吵着要与我分宗呢!”说完贾珍还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把,似乎要擦掉眼泪。贾代儒听了这话大惊,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道:“你、你方才说什么?贾赦他竟要分宗!”
贾珍哭着脸道:“我知我做的不好。可我跪着哭求叔叔都不能让其收回成命。这贾家一门两公,是何等荣耀,倘若真是分了宗,日后我还怎么能去见我贾府祖宗!”贾珍说到伤心处,好一通捶胸顿足,泪也潸然而下。
贾代儒站起身,手拍着桌子,将桌子拍的砰砰响道:“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贾珍忙走到贾代儒身边掺着其让其坐下,这才慢慢道:“如今我叔叔让我本月初十就办理分宗一事,您在族里可是长辈,您帮我去说说吧。”说罢贾珍一撩袍子,便跪在了贾代儒跟前。贾代儒见了,忙将贾珍扶起说道:“这等大事,莫说你求我,就是不求我,我也会去与贾赦理论一番。这分宗之事本是大事,怎可凭一时之气?如此便是他的不对!”
贾珍心里暗喜,这贾代儒一来辈分大,二来又迂腐,这等事他去劝自然最好不过,最好能在拉上几人一同去才好呢。只可惜如今如他这一辈的族人不多,远些的多回了祖籍,若是从金陵请人来,怕是鞭长莫及。为今之计还是先能拖延便拖延些时日吧。
贾代儒又是絮叨了一会儿,这才罢休。忽想起今日登府来求贾珍之事还未说,便冲着贾珍道:“今日登府还有一事相求。”贾珍自然明白贾代儒无事不登三宝殿,忙开口道:“您直讲便是,若是我这孙辈能效力的,自当倾力而为。”
贾珍这话让贾代儒着实舒坦,贾代儒说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与你来说便是举手之劳的。如今我这孙儿也大了,读书还是差些。想着不如给其寻个差事也算是日后有个出路。你看着族里的事多,能有什么让其能帮着分担些的,只管教给他一两件便好。”贾珍听了,自然也是连连答应,说是等此事料理完,看看族里有什么事适合贾瑞的,便安排其去应承。贾代儒听了这话,也算是放了心。告辞贾珍,去荣国府寻贾赦而来。
贾赦就知道这几日自己定是不能太平了,今日又去了览书阁窝着,反正自己已经跟贾母和自家太太支应过了,明日还要继续奔波于兵部与户部,索性早早休息了。
贾代儒去了荣国府,寻贾赦自然是不得,门子告知其贾赦早就出府去了,也不知区了哪里?这个时辰仍未归来。贾代儒自然不信,认定贾赦是怕来人说情才躲着。怎么劝也劝不走,管事也是无奈,只好将人请进府,让其在贾赦书房里等了一个时辰。贾代儒见贾赦仍是不现身,这才气呼呼地拂袖而去。说是明日一早再来寻他,看其在或不在!管事也是无奈,只得应了。果不其然,翌日一早贾代儒早早便来,可仍未寻见贾赦,管事又将其请进书房,在书房呆了一上午,仍是没见到贾赦的影子。
贾赦和忠敬王爷密议一番后,次日一早便骑马去了兵部。今日倒是没见到义忠亲王,贾赦便直接去寻兵部侍郎宋法宪,许是自己又到早了,又等了良久才得见。宋法宪见了贾赦,如昨日一般忙将贾赦让进屋中道:“辛苦贾将军了,今日来的如此之早,所为何事?”
贾赦心想你这是装糊涂呢?还是真糊涂呢?不是你昨日说今日那名册能好吗?贾赦自然也不能如此直接讲,便冲其一拱手道:“宋大人,今日我是来领那名册的,毕竟军务紧急,贾某又是个生手,生怕耽误了。不知道宋大人可否拿到名册了?”
宋法宪听贾赦如此一说,忙一拍手道:“唉呀呀,贾将军瞧我这记性,不过今日田军参还未将名册送还。贾将军不如我收到名册,送到您府上去可好?”
贾赦摇摇头道:“不敢劳烦宋大人了。宋大人诸事众多,我贾某只有这一样差事,我在这里等着便是。宋大人您去忙您的,不必在意我。我得了名册还要赶紧去户部等着批银子呢。您可不知昨日我去户部那个灰头土脸啊……”贾赦连连摇头。
宋法宪听了笑道:“贾将军此番可了解我们兵部的苦楚了。这要点银子实在是太难啊。”贾赦也在一旁连身附和,二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此时正好那田军参到了,见二人将手中名册递上道:“大人,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我们可是整装待发,就差这粮草了。还请贾将军多多体恤我们兵将。”贾赦点点头,将名册捧在手里翻开,匆匆扫了几眼便翻到最后,去查看总数,果不其然,今日这数目比昨日有涨,竟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要四百五十万两。贾赦心说这一夜间便又生出六十万两,也不知是之前太过马虎了,还是自己对于其太好糊弄了,这可比赚钱快多了。
田军参见贾赦捧着名册不语,便道:“贾将军此事耽误不得,还请多费心思。”贾赦听了将名册一卷,冲二人拱手道:“却是如此,不敢耽误了。我这就去户部想办法批银子去。”
第二百五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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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发愁分宗一事,正巧贾代儒登府议事, 贾珍心中生出一计, 因为这贾代儒辈份在贾府中颇高, 贾珍想借其辈份压一压贾赦。贾代儒被贾珍说动,领了这事, 只可惜连寻了贾赦两次,都没见到其的影子,这让贾代儒对贾赦更是心生不满。贾赦早就预料到定会有人来劝解, 便早早地去了览书阁躲清静, 白天又忙着去办差。
好容易今日拿到了名册, 贾赦瞅了眼名册上的总数,竟然一天之间比昨日又多了六十万两。贾赦心里都快骂开花了。这帮人真把自己当棒槌啊!贾赦也不多说什么, 面上仍带笑, 接过名册告辞兵部去了户部。忠敬王爷昨日承诺过今日拿着名册能批出二十万两银子来呢, 贾赦心想事不宜迟, 先将正事做了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