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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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贾赦心内甚苦,这差事着实难办不说, 好容易按照忠敬王爷的点子, 将义忠亲王的保底费尽心机地想法给套了出来, 可这还不算完,毕竟户部的批条还没到手。
银子一日没着落, 贾赦也一日不能放心 。差事已经够让自己头痛,而自己在朝堂之上又被参奏了一本,皇上还斥责了自己一番, 说自己督办不利, 贾赦心中憋着的火就快要将自己点着了, 万幸此事之后,忠敬王爷给贾赦消了消气, 让其姑且再熬过这几日, 并应承说, 只要出了京的军需筹备则自有地方照应, 因其本没有实职在身,就不必随着义忠亲王等出京了, 自己已写好折子, 择日奏本, 折子里还褒奖了其一番, 等其将家中分宗事落停, 便呈交上去。
贾赦觉得若不能出京,也着实不错,便连连应了。毕竟自己久在京中, 就连祖籍金陵如今都甚少回去。况且这随军可不是儿戏,自己也清楚自己毕竟不是能受得了奔波劳累之苦,定是不会习惯。于是心里就只有心心念念想将这差事了了,然后将分宗事也了了心里踏实。
贾赦想心里踏实,可偏偏有人踏实不了,这几日贾政可是急得不行。贾政心里清楚地很,若是贾赦真分了宗,接下来便定是要分家了。虽说这分家也是早晚的事,但是对贾政来讲自然是越晚越好。况且若是真分了宗,对自己更是只有害而无利处了,这叫贾政如何能不着急上火。
贾政着急上火,却也无处求援,一来这事情缘由本就是自己先有了错处,二来如今连贾敬都没开口劝过,贾母对此事也是装聋作哑,也没有露出半个不字,怕是心里早已偏向着大房去了。三来这些贾家的亲朋好友,有的得了信却都不与自己说,昔日里人前奉承的劲儿,如今不知早丢到哪里去了。况且自己这边得到消息颇晚,现在贾赦和贾珍已经闹成这样,上无长辈压着,中无族人宗亲规劝,下无小辈排解。众人中竟然连个能说和的都找不出。自己偏又只是个弟弟,这样的事,劝也劝不得。
贾政着实烦闷,闷在书房琢磨。想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忠敬王爷。毕竟今岁自家女儿元春要嫁给翰琪公子,如此一来两家也算是儿女亲家,好容易攀上了这颗大树,贾政自然不想为了小事便去劳烦人家。可如今这事也不算小了,再说元春未过门呢,分了宗,对其也是有些影响。毕竟这等宗族之事,还是关系重大,想来王爷若是知晓了,也是能有个权衡。若是能劝解一番,贾赦应该是会听的。只是自己和这忠敬王爷素来没什么交情,远不如贾赦来的亲近,怕是即便厚着脸皮去求,也是作用不大。不过如今已是事到临头了,也不得不如此了。
贾政寻了个方便的时日,备上厚礼去拜访忠敬王爷。忠敬王府下人听闻是贾政倒也没有太在意,不过是依着惯例让贾政先候着,等通禀一番后才带着贾政去了书房。贾政心中甚是忐忑,毕竟今日寻王爷这事本是家事,着实不好开口,一路上贾政就顾着低头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请王爷助自己劝阻贾赦莫要分宗了,可刚入了书房,贾政定睛一看,心里便悔个不停。
你道如何?原来此时贾赦也正在这忠敬王爷府上呢!贾政心里暗自寻思,明明不是听说其今日一早又去了兵部,怎么才这会儿的功夫又到了王爷府上了?自己可是探得了消息,这才来的啊。贾政心里又气又恼,怎么他早不在晚不在,偏偏这个时候在!
而站在一旁的贾赦自然不知贾政心中所想,可心里也是好一通猜疑。一边冷眼瞧着自己这位亲弟弟,一边琢磨着:怎么今日自己这兄弟会来这王爷府呢?
贾政心内慌乱,贾赦一旁暗自猜疑,便听见忠敬王爷先开了口道:“今日到也是巧了,你们弟兄二人不约而同登府一叙,也是趣事一件。”忠敬王爷瞧了二人一眼,见两人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便心内已知二人定是从未想过会再此处遇见对方。忠敬王爷笑道:“亲家是为了儿女亲事一事吧,来坐下慢慢说。”
贾政听忠敬王爷先开了口,又称呼的如此亲切,心里倒是安稳了些,忙点头应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还有些琐碎之事,要请王爷拿个主意。”
贾赦一旁站着,眯着眼睛,心里暗自冷笑。今日若是自己这兄弟真为婚事而来就怪了。这赐婚后面有官媒、内府支应着,前期都筹备的差不多了,更何况你是嫁女,可比迎亲要简单多了。日子到了,你只管嫁女便是,还有什么事需要请王爷定夺的?更何况还是琐碎之事!贾赦一边琢磨一边紧盯着贾政不放。
贾政此时虽说心里是比刚才略略平复了些,可既然王爷开了口,那还真必须按照这话题顺下去才行。只是本来这些事就没什么需要王爷定夺的,若真是硬要提起未免也有些小题大作了。况且此时贾赦还在一旁瞧着,自己不说又不行,更不能直接提出请王爷劝解贾赦不要分宗一事来了。原本准备的一番话现在一句都派不上用场,堵在胸口把贾政愁的直冒汗。
贾赦瞧见贾政的窘态,暗自好笑,忽然间心里有些明白,贾政莫不是因为自己在此才会如此吧。若是因自己在又不便说的那也就只有分宗一事了,莫不是其想请王爷当说客?贾赦想到此又瞟了一眼贾政,又偷偷看了看忠敬王爷,自己琢磨了一下,此地现在不易久待了,倒不如现在就走,万一王爷碍着未来儿女亲家的脸面真说两句劝解的话,甭管真劝还是假劝,自己也不能不给其面子,这事怕是又会有了变数。所以现在还是早走了算了,毕竟若是日后单两人说起此事,自己还可以找个理由搪塞了。况且王爷也是早知我要分宗一事,应不会拦着,现在自己在了,反而让其难办。贾赦想到此冲忠敬王爷施礼道:“王爷,微臣还有些军务要办,今日就先请告辞。等办理妥当了,再来报知王爷。”忠敬王爷听了这话,也不拦着,点点头,略略说了两句,就让其自行离去。
贾赦忽然辞行而去,贾政心里的那快石头便松了些,面色上也缓和了不少。忠敬王爷又给他看了座,待其坐下才又开口问了问亲事,贾政搜肠刮肚的寻了点事讨了王爷的示下,便琢磨着将话题如何引到分宗一事上去。只可惜贾政还未张口,便听王爷说道:“素日常听闻存周文采颇佳,文章也写得不错。”
贾政听闻此语,不由得一怔,连忙起身道:“王爷抬举了。微臣只是略通文墨而已,文采颇佳这种盛誉可是当不起。”
“你这样也是太过谦了。”忠敬王爷顿了顿又道:“我记得存周在工部也是很有些时日了吧。”
“回王爷的话,因家父辞世给圣上呈了折子,承蒙皇恩浩荡,钦点了工部之职,如今也有十多年了。”
忠敬王爷点点头道:“前几日有个学政的缺,便有人想我保举你,我想了想也觉得颇为合适,本想待得了空再与你说说,却未曾想今日正好你来,我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贾政一愣,心里一阵狂喜。昔日里自己就想认个学政,还求过贾赦让其帮自己去谋划,结果却被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今日倒是得了王爷的赏识,主动来问自己,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美差啊。贾政忙道:“多谢王爷抬举,为朝廷效力,下官自然是没有半个不字,任凭调遣。”
忠敬王爷摆摆手示意贾政坐下:“你可先莫要谢我。只是这学政一职需要外放,虽说这甘陕之地不如京中富庶繁华,但困苦之地却总有梁才,你瞧瞧这朝中肱骨之臣中便有不少来自那里。你若去了,做上两任,再回京中自然是前途无量啊。”
贾政听了这话,更是心花怒放,对忠敬王爷更是感激,暗想原来这王爷还是很顾及亲家的前途,若是自己日后官运亨通,对贾珠、元春都是不错。自己也不用老有被贾赦欺压之感了。贾政忙道:“谢王爷提醒,这都不碍的。下官自是愿意。”
忠敬王爷听贾政如此说,点了点头道:“即是如此,那也就辛苦亲早去收拾准备,过两日自有调令文书。”贾政自然又是谢了一番。王爷又与其说了几句话,便又有管事回话说又人来求见,贾政自然不敢再多耽误,起身告辞回府。
一路上,贾政心里都是欢喜,临进了门,才想起,今日本是求王爷帮忙劝解贾赦打消分宗一事的,结果到了这事也没提。不过贾政又想,若是贾赦执意如此,自己也是没招。就算是真分家了,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能太欺负人,毕竟如今他最重视便是贾府的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异地连班两回家,实在顾不上了。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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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备着厚礼去忠敬王府上走了一遭,本想着能求得王爷看在马上要成儿女亲家的面上, 开了金口, 让贾赦不再张罗分宗一事。未曾想却在王爷书房瞧见贾赦也在, 一时间颇为尴尬。万幸贾赦告辞离开,自己才松了口气, 可惜却一直寻不到张口的机会,却被王爷先开了口,告知其在甘陕之地有个学政的缺, 问其可愿前往。贾政听了倒是心中暗喜, 欣然受了, 等出了王府才想起本来要恳求之事终是未提。不过回了府,贾政自己掂量一番倒是觉得, 分宗分家也终是早晚之事, 自己费尽心机也未必能全如了自己的意。倒不如自己官运好了来得实际。因此贾政回府也是一脸开心得意。
翠星见贾政归来, 面有喜色, 忙奉了茶来跟前伺候着。贾政去忠敬王府这事翠星自然也是晓得的,见贾政如此这般表情, 心里暗自猜想此番定是事成了。便陪着笑凑至贾政跟前道:“老爷辛苦, 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贾政就着翠星喝了一口, 言道:“此番倒是不枉我走这一遭。”翠星将茶搁下道:“王爷应了?怨不得今日老爷才出门, 便有喜鹊在窗外树梢叫个不停呢……”
贾政拜拜手, “倒不是那事,却是另外的好事。你去给我请太太过来,我有要事与她讲。”翠星连忙应了自去请王夫人来书房。
贾政这边暂且不提, 单说贾赦从忠敬王府出来,又去了兵部,本来他就是要个批复,终于这军需筹备的差事也算是能落停了。贾赦本来是满心欢喜,却没想到在王爷书房竟然遇到了自家胞弟。贾赦倒是先想明白了贾政的来意,盘算一番先行告辞。出了门,贾赦就更下定了决心,这次不但要分宗,顺带着一并分了家算了。自己这个弟弟,可心里真没拿自己当兄长呢!
贾赦一路催马来到兵部,正好义忠王爷也在,贾赦忙将自己揣着的户部的批银条子拿了出来,恭敬地呈给了义忠王爷。义忠亲王瞧了瞧,脸上有了几分笑影:“有劳贾将军了。这粮草钱着实来得不易啊。”贾赦脸上有笑,心里却暗自叹道:“赶紧将您这位大神送走才好。您是为了家国大事,我也是挣了命一般才能了结这桩差事,看来这实职之事也不好做,待分了宗分了家,瑚儿婚事一了,我继续守着我的碑林馆躲安生去。”
义忠亲王对贾赦道:“此番辛苦,本王自会挂在心中,待他日凯旋时再与贾将军同庆一番。”贾赦听了这话自然嘴上也少不得要再恭维几句,少不得旁边的兵部官员和亲王的手下也来感谢一番,贾赦一一回应,又与亲王等众人聊了片刻,贾赦才起身告辞。义忠亲王也拱手相送,转身又去寻兵部宋大人议事去了。
贾赦出了兵部,心里一块巨石一下子落了地,原本感觉压在肩头足有千斤的担子也卸了,就连步子都送块了不少。身边跟着的小厮见贾赦一脸轻松,也凑过来说了几句吉祥话讨贾赦欢心。贾赦一高兴便是要赏,可伸向腰间,发现钱袋不见了。贾赦一琢磨这钱袋是方才给义忠亲王送户部批条时取了回执,将回执塞回钱袋,正巧那时来人,自己就先回了礼,将钱袋放回桌上了,怕是那时候忘记拿了。
钱袋和银子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回执。明日要交给户部方才算真真了结了这桩差事呢。贾赦暗自责骂了自己几句,忙又往回走。此番回兵部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贾赦也不顾及许多,抬脚便急匆匆往里走,直奔刚才自己和义忠亲王议事的那间屋子。未曾进屋便听得里面有人语:“这点钱够个什么!”贾赦一惊,便将脚步放慢了些,又听闻有人道:“能有便是不错了,来日方长。我且问你正事,调兵之事……”
贾赦觉得自己在门口如此偷听军机大事甚是不好,忙加重脚步,冲门里喊了一声:“贾恩侯求见王爷。”贾赦开了口,门里顿时静了,少时,便有人开了门,贾赦打眼一瞧,义忠亲王带着自己的几位部将正在议事。
义忠亲王见贾赦道:“贾将军怎么去而复返?是落下了什么?”
贾赦瞧见自己的钱袋还在一旁的案几上放着,便近前两步将钱袋拾起道:“真叫王爷说着了,方才我将回执收入这钱囊里,岔了几句话就落下了。出了门才发现,就急忙折回来寻。还请王爷见谅。”
义忠亲王见了略略点了点头,贾赦将钱袋打开,见回执都在,这才将钱袋重新挂回腰间,冲义忠亲王施礼告辞。待贾赦又出了门,义忠亲王道:“今日也不知其是无心落下的,还是有意为之。也不知方才他听了多少,我倒是有点小瞧这位贾家大爷了。”
王夫人听闻贾政请自己过去,却不知是何事。而问翠星其又不说,只是说老爷请夫人,见其面色有喜气,王夫人便隐隐觉得有些不爽。平日里自己就视这翠星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又是一问三不知,王夫人暗暗想,等自己腾出手来,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狐媚子,看其还能如何折腾。
王夫人见了贾政,见其不似之前满面愁容状,心里倒也略有些吃惊。这几日因贾赦闹着要分宗一事,自己一家是最后才得知,贾政自然也是愁的不行,今日听闻是去了忠敬王府一遭,难不成是王爷能帮忙了。王夫人心中有诸多猜忌,但却忍住没说只等贾政开口。
贾政让众人推下,独留翠星伺候着,对王夫人道:“今日去王爷府上,将元春婚事中几件未定之事,烦劳王爷拿了个主意。我且与你知会一声。”
王夫人一愣,心里暗想,怎么自家老爷今日备着厚礼去王爷府上竟是为了这等事?况且这婚事也没什么未定之事啊,就算有也有内府的人知应着呢,哪里用自家老爷如此记挂?王夫人也不敢多言,点头应了,只有心中疑虑。贾政便将之前在王府问下的几件事一一说与王夫人,王夫人一一应了。
待这事说完,贾政喝了口茶道:“今日另有一事,我也先告知与你。”王夫人心想如此才算是说到正题呢,点头道:“老爷只管吩咐,为妻记下便是。”
贾政点点头道:“王爷说有人举荐我去任外阜学政一职,问我意见如何。”
王夫人冷不丁听贾政扯到这件事,一愣道:“老爷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