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史菲儿还不以为意,听贾琏提起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倒是立刻上了心,问道:“那玉怎么了?”
“倒不是那玉怎么了,琏儿只是好奇,老太太您存了多少这玉去?怎么我瞧着竟是人手一份呢。”
听贾琏却是问了此事,史菲儿原本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怎么你瞧着他那块好,是想与他换不成?”
“老太太又拿琏儿寻开心,琏儿再不济也不能欺负兄弟去。况且这玉琏儿也是有的,也是老太太自琏儿在襁褓时便赏下的。也带了这么许多年,自是不换的。”
史菲儿听了倒是一乐,转身去了内室,片刻的功夫捧出个匣子来,往贾琏面前一放道:“你不是好奇我有多少么,都在这里了。”
贾琏自然好奇,伸手将匣子拉开,这匣内分了两格,贾琏伸手倒是先将金锁摸了一块出来,恍然大悟道:“怨不得妹妹也带着个金锁呢,原来也是老太太赏的。”说完将那金锁又细细看了一遍才放下,伸手又去摸那玉。这匣中玉还剩了六块。贾琏捻起一块细瞧,果然那玉上也是刻了字的,与自己的相同。
“老太太,这玉上的字可有什么典故?”贾琏忽然问道。
“典故?”这倒是将史菲儿给问住了:“为何有如此一问?”
贾琏一手拿着玉一首捏着金锁道:“这上面的字倒像是一对儿。”
史菲儿心里暗笑,这书中的金玉良缘不就是因此为契机么。平白蹉跎了三个人去,反正此番我搞了十块玉十把金锁,就是用来给子孙挡祸必灾用的,如此折腾我看这金玉良缘之说如何能再传出来。
“不过是吉祥话罢了。是给子嗣祈福用的。因你瑚哥落水之后,我心中颇为不安,拜佛去问高僧,其给的方子。”史菲儿解释道:“你倒是个联想丰富的。”
贾琏吐了下舌头,忙将东西放回匣子,黑眼珠子转了转道:“老太太,这东西是给子嗣的?那能不能给琏儿留两块?”
史菲儿听贾琏如此一说也是一愣:“你要何用?”
贾琏一耸肩膀:“自然也是留给子嗣的,反正老太太屋里的东西都是好的。我便早早来求,这样也能给自己留点。”
“你才多大,便想到子嗣了?等我见了你父,好好问他一问,这琏儿的亲事有眉目了没,琏儿自己都着急了。”
“别别别,老太太您可千万别问。”贾琏连忙阻止道:“我这都是玩笑话啊。要让我父亲知晓,那可就麻烦了。”
史菲儿瞧着贾琏苦着脸,自然也是一乐,自己也是说笑罢了,这种事,自己自然不会是说与贾赦知晓。
贾琏见贾母是与自己玩笑这才松了口气,倒是想起另外一事道:“老太太您这望江楼可是要开分店?若是开了分店能否还让琏儿入股?今年这望江楼我的分红便都入了新店的股里去,您看行否?”
史菲儿瞅瞅贾琏,点头应了。贾琏见贾母应了自是欢喜。凭心而论,如今荣国府孙辈贾珠贾瑚贾琏贾宝玉四人中史菲儿最喜贾琏。最主要原因是这孩子与自己兴趣相投。可贾琏不是大房长子,贾赦对其态度倒是活着开心就好,对在其身上投入的精力远不及贾瑚。而且只要有贾瑚在,他也是袭不了爵的,因此史菲儿心里倒是有点小内疚,不过万幸贾琏也是个志不在此的。故而他若是张口问自己要些什么,只要不过分自己都是应的。
待贾琏离去,史菲儿细想自己此番做的“真宝玉”变“假宝玉”一事,效果还是不错。这一晃过了三月府中上下也并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不过是一小娃娃落地,添丁添口罢了。
自己这三月,也是又细想了一番书中的贾宝玉为何如此受宠。一来大房扶不起来;二来贾珠贾瑚又都早逝;三来,人家降生自带特效。这个如雪中送炭的大孙子自然甚得贾母欢心,更何况书里不是还说其长得也像荣国公么,自然又是加分。
而反观现在,这大房已立,贾赦也上进明理,贾瑚又拜了名师,贾琏也是个聪明的,只要没有意外,这府中爵位继承与二房就没什么大的关系了。而二房呢?目前贾珠已进学,也是二房的指望,这有个贾宝玉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况且最关键的是,现在这贾宝玉神格没了,也引不起众人注意,自己又不是贾母,这贾宝玉长得像荣国公在自己这里没有加分。
史菲儿也觉得有趣,书中这贾宝玉就如同名牌商品自带品牌效应。可如果将这品牌效应给撤了,那就是比拼真实力的时候。史菲儿自己也不会去刁难一个孩子,管你上辈子是玉皇大帝还是神瑛侍者呢,这辈子你就是给我当孙子来的。做得对该夸就夸,毫不吝啬;做的不对,该罚就罚,也不用留情。反正就看你自己努力和运气了。再者若是如书中那样惯孩子才是害人。试想一下,那书中的贾宝玉宠爱的即无安生立命的本事,又无抵住府内衰退之势的能耐,就算是神仙下凡又如何?其不过是来尘世享福游历的。
好像人带块玉下凡,旁人见了心中就一定觉得,若是这府中遭了难了,或者遇到事了,此人就能“哗啦”一下子施展出神迹来,解决问题。若是抱定这样的想法,史菲儿也不知该说这人是傻呢?是笨呢?是蠢呢?为何就不能想想,即便是个神仙有神力,人家凭什么要将神力用到你府中帮你去呢?为何不会是上天瞧你们不顺眼,派个人来帮你们完蛋的快一点呢?
第一百四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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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带着宝玉回房,一路上跟着的丫鬟婆子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倍加小心伺候着。这王夫人忽然就变了脸色, 众人谁也不想撞到枪口上去。
进了屋, 王夫人越瞅宝玉带的那块玉越是来气,便命奶妈将这玉摘了, 收到一边。哪知奶妈刚刚摘了玉,这宝玉竟开始哭闹不止,王夫人见状更是来气, 不过是一块别人挑剩下的玉罢了, 怎么你还稀罕地不成, 越是如此,我还越不愿让你带。
可贾宝玉哪知这王夫人心中所想, 自然是循着自己的性子哭闹不已。王夫人听着心烦, 便叫奶妈将宝玉抱下去, 独将那块玉留在手边。越瞅越是生气, 随手丢进一匣子里不管。
丫鬟翠云进来奉茶,王夫人端起喝了一口便说这茶冲得烫口, 摔了杯子, 命其再送。翠星明知王夫人心中有火, 故意发作找人排解, 自然不敢多言, 只得依命忙又去沏茶端了来,哪知此番王夫人又嫌弃茶失了味道,自是好一顿发作, 众人皆是不敢言语。
元春来拜见太太,才进屋就见屋子里跪了一地,在瞧王夫人的脸色怒意未消,虽不知是何事,却也知这是王夫人不知为了何事发作刁难众人,忙开口劝道:“这非年非节的,难不成又跪下讨太太赏钱不成?快散了吧,我与太太说会子话,不耽误你们一会再来讨,都去了吧。”
众人听元春出言解救自然是松了口气去。偷眼再瞧王夫人,见其并未发作,忙手脚麻利的都退了出去。翠云出了屋又将纱帘放下,心里叹道:“也就是大姐儿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王夫人如何处置呢!也是万幸,这大小姐脾气一点也不随太太去,要不然不知道院里众人要吃多少苦去。”
见丫鬟婆子都出去,元春这才问道:“太太今日是为了何事?这大热的天气,实在不宜动了肝火,不如我去给太太舀上一碗薄荷百合冰豆粥来给太太去去这燥气。”
王夫人此时听了元春的话,也是将心头的火气压了压:“如今这府中下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去了,若是不整治整治,过不了两天还不是要翻天。你也莫总纵着她们,这帮人有几个是忠心护主的?”
元春自是明白王夫人的脾气秉性,知其如此说又不细讲,便知太太又是故意责罚下人出气,微微皱了皱眉头,劝解道:“众人谁不知太太素来吃斋念佛,元春今日也就替她们给太太赔个不是,这好的坏的太太宽宏大量不再追究了吧。”
听元春如此说,王夫人也点了点头,转眼瞧见元春进屋带进来的食盒道:“今日也是燥热,方才吃了滚茶,这胃了倒似起了火,你说的那凉粥可是这几日新学的?”
元春一听笑了,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粉彩小碗奉到王夫人跟前:“太太就是厉害,一猜就中。太太尝尝滋味如何?”
王夫人见女儿孝顺,先前的那些不快也去了大半。就手尝了一口,清甜细腻、沁凉入腹、口内留香,最是解暑。点点头赞道:“确是不错。如今大姐儿收了性子,微微下了些工,就很是不错呢。”
“太太谬赞了,前几日做了紫米芸豆饽饽,给老太太去尝还说我欠了些火候。今日这粥有太太这话,我倒是放了心。”
听元春提到贾母,王夫人自然心中不悦。可自己闺女自然舍不得迁怒,拉着其道半倾诉半诉苦道:“今日去园子转转,遇到琏儿,瞧见宝玉的玉,听他一说,我才知这玉竟是人手一块的。”
元春自是个伶俐的,听王夫人一说,便知道此番王夫人是为何而怒了。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老太太处事向来公正,那芳漱的红利都是不分嫡庶一降生便有了,何况一块玉去?这个自然是老太太求了多块给子嗣均有的,太太竟是为了此也能生一回气。这也太不值当了。可自己身为女儿又不能指责自己母亲,也只有劝解道:“太太可曾记得我降生是老太太专门赏了个金锁,上面也是有几句吉祥话的?我原先也以为仅我一人有,直到二妹妹满月,我才见其也挂了一个。一问也是老太太赏的。想来这东西老太太也是为了子嗣,心佑平安,人手一个罢了。”元春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众人中哪个是老太太给赐的乳名,也只有宝玉了,送玉又称其宝玉,如宝如玉,可见老太太很是喜欢。”
元春说得巧妙,王夫人听了这么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毕竟若是有玉,这大房没得只给二房也易招人口舌。原先的怨气此时已消了七八分去。拉着元春有说了会儿话,这才罢了。
元春回房,让众人自去,自己想清静清静。别人不知自己的心事,可元春自己确是清楚的很,因今日之事更是勾起了心中压抑许久的愁绪。
这女儿家不管是生于富贵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家这能触及的范围也不过是锅台灶边针织女红,如自己这般好一些的还能看书习字明理,可终无大用之处,不过是排解烦闷罢了。纵使胸中有千壑,到头却也不过是依着父母之命相夫教子。这样的人生看似轻松,却如有细线缚身,慢慢地将这性子都磨掉了。自己一想到若干年后自己也如太太一般为块玉给谁不给谁,先得后得就能发一通火,觉得甚是凄凉。不过自己再想也是无用,瞧老太太如此有本事一人,许多事也不能顺了自己意去。也不知自己日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越想越是心烦,元春将陆放翁的《剑南诗稿》又拿出诵读,读到“扪虱夜谈空自许,诗情恰在醉魂中”一句,也不由得落了两滴泪来。纵这一生若能有一日纵马扬鞭去四处走走看看,倒是不枉费世上一场。元春合了书,沉沉睡去。
宝玉失了玉,哭叫了半响终不得,不知是因其哭叫的累了,或是其它之故,沉沉睡去。李奶妈见其不哭,也松了口气去。哪知半夜,这宝玉竟发起烧来,小小的身子烫的吓人,李奶妈也被唬得赶紧起了床,去与王夫人禀告。
王夫人听了也是着急,可又无法,这三经半夜去哪里找如何去寻大夫。将宝玉抱来一瞧,见其小脸涨得通红,身上滚烫,水奶不进,手脚不停抽搐,气息也变得微弱。王夫人忙让人绞湿了帕子来敷额头。可折腾一番,毫无效果,王夫人急得又哭了一场。
倒是王夫人身边有个婆子道:“这瞧着也不似个病症,今日去了园子逛,哥儿年幼,怕是撞上了什么。若是有什么驱祟辟邪的东西来镇一镇,说不定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