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些闲话罢了,又哪里是教训。你且坐下吧。”
贾赦似乎有几分上心问道:“儿子有时也有些悔意,买了许多不过玩个两天就撇一旁了,可见了又忍不住。老太太不如指个方让儿子改些。”
史菲儿一笑:“你有此心就是难得。我倒有个方你且试试?”言毕史菲儿走至桌边提笔写下断舍离三个字来,将字递给贾赦道:“我且不言明,你自己先去悟,看能悟出多少来。”
贾赦捧着那三个字,瞧了好一阵方才辞了贾母自去。
待贾赦走后,史菲儿这才有时间将忠敬王爷来访一事细细思量一番。这纳贡一事,不管史菲儿本意如何都是不能拒绝。缘何如此?还要从纳贡二字说起。
纳贡纳贡顾名思义就是交纳供品。昔日周天子临朝,每岁诸侯列国便会向周天子纳贡,所交纳的也是自己分封之地的财宝土产之物。本朝也有此例,自然对象就变成了王侯世家文武百官了。不过也不是任谁都有这纳贡资格的,前提是你家得要有这宫里看得上眼,在外又颇有名气的东西来。其次这纳贡物品可自家申报,也可由皇家指派内府钦点。最后负责皇家事物总管的内府每年都会列一项当年的纳贡单子,只有入了这单子的才能有这资格。不过这纳贡的单子里也是五花八门,有吃食有玩意有用具有美酒,总之很是热闹。另外这纳贡是一贡三年,入单贡品三年后再次考量是否还继续入单。
这贾母的娘家史家便曾有入过这纳贡的单子,入的物件是桂花酒,这酒也是密法所制在外面买不到的,史家这酒入了两届纳单。可惜这方子史家是传男不传女,故而贾母无缘。
史菲儿因贾母也知道这纳贡的意思,不过史菲儿总结起来就简单多了,这不就是明抢呗。嗯你家这不错,拿来拿来!他家那不错,送来送来!这是我瞧的起你们才让你们送来给皇家用,这是你们天大的荣耀,皇家用了是对你们莫大的荣宠!最后最关键就是,所有纳贡之物,无论贵重与否均是一子儿不给,只在年底节前赏下些小东西便是皇恩浩荡了。话说回来给皇家献东西,还想要银子,简直其心可诛嘛!所以不论史菲儿本意如何,此事既然单上有名,自然不容推辞。
贾府从未入过这纳单,其中的诸多规矩自然不懂。贾赦掌府主事也并不算久,也以为此事乃内府差人采办,若贾母不应,便可想方推了去,哪知其中的干系利害。其中种种说起繁杂,史菲儿今日实在说得太多,便懒得再与贾赦解释详细了,反正应了便是。
不过万幸,一般入了纳单也不会要太多的数量,像史家的桂花酒也不过是一年五坛而已。虽不知数量,史菲儿倒是也不算太愁。
若说起来,史菲儿倒是还有几分愿意将皂儿推广至皇家的意思。所以早先时候还动了借薛家之力的念头。可既然这纳贡如此荣耀,为何不走此捷径。除却难以入围外,更重要是因为皇家纳贡不给钱,而通过皇商将物品采办进宫就不同了,那可是要付账的。以史菲儿的个性,这上赶着不是买卖,纳贡自然是后选。
史菲儿琢磨,按理这样的事自不应该来烦王爷来说。可偏偏是王爷亲来,足见对此事重视。可为何会如此重视?史菲儿有些想不通。
史菲儿暗自推测此事有可能是皇后钦点,毕竟之前南安王妃讨皂时候说过太子妃瞧见喜欢,这南安王妃将给自己孙媳的皂儿都给了太子妃,后才有了讨皂一事。太子妃说与皇后知晓此物倒不足为奇,虽说六王爷是养在皇后身边长大的,但对皇后孝敬也用不着为这皂儿单跑一趟。毕竟这纳单贡物是无人敢不上敬的。
可这小小东西究竟哪点值得忠敬王爷跑这一遭,史菲儿却实在想不出来。或许此时时机未到,还看不出端倪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贾赦:老太太,我悟不出来。
史菲儿:悟不出来没事,我解释给你听。断:再买剁手,这就断了;舍:不改,你之前的那些我搓堆卖了,这就是舍;离:若是还不能改,这儿子不要了,便是离。
贾赦:老太太你也太狠了!
史菲儿:你主要领会精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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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点题外话,很喜欢红楼,其实四大名著除了水浒都很爱。也看了很多遍,觉得曹公笔法是在绝妙,草灰蛇线不要太赞。自己写的时候也想学习,但毕竟笔力不济,所以有地方会显得突兀,也请见谅。不过尽量还是想写好不留遗憾哒。
第六十一回
史菲儿琢磨良久也没有想透忠敬王爷的来意,只得将这事先丢到一旁。因听贾赦说起忠敬王爷曾提到自家与别家不同, 别家欢喜还来不及, 自家反而将好事往外推, 便推断京城铺子定是将人得罪了还不自知。史菲儿颇为无奈,只得唤了福贵来问话。
福贵哪里懂得什么纳贡, 听贾母一问,挠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回老太太, 前几日好像是有个什么纳官的来铺子, 一张口就是要我们备上五百匣皂儿, 年底来取。我回他说我们铺子不这么卖,店里规矩一人至多两匣。哪知那人蛮横无理, 反而说我们不识抬举。我以为又有外地官员家中采办仗势欺人, 便没搭理, 将人轰出去了。”福贵瞧了瞧贾母的脸色, 小心翼翼问到:“老太太此番难道是福贵又做错了?”
史菲儿听了这话,更是一惊。先前确有官员家采办下人仗势想要强买, 福贵不知如何应对, 史菲儿便挑了两个伶俐会看眼色的, 帮照福贵应对打理。之后便一直平顺再无生事。如今史菲儿也就是每月问上一回就算了。这贾府未经历纳贡一事, 下人不知也不为怪。只是若有出格的买主这福贵都会遣人来问贾母示下, 可这次福贵却并未遣人前来。史菲儿也有些奇怪,问道:“若是之前有出格之事,你必遣人来讨我示下。为何此次并未禀告?”
“回老太太, 这人态度蛮横,进了铺子不仅开口要皂,还要小的将铺中上好之物尽数打包两份,说是用来详查。小的好心告之其每样物件价格,怎知其开口怒道说他不是来买东西的,从未见过我们这等不识抬举不懂礼数的,还说什么瞧得起你家东西能入单子便是天大的体面了……小的便认定此人定是来捣乱的,才叫人轰了出去。那人被轰出去还骂骂咧咧的,说我们大不敬,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之类。”福贵说完,一脸紧张,“老太太,是不是福贵此番又惹了祸了?”
史菲儿瞧着福贵哭笑不得。这纳贡一事福贵不懂也不足为怪。按理这事应直接告之府上,这奉纳官先去店中是表明他自是知晓这店铺背后的东家,可是这官员行事并不合规矩,恐怕是借着此事来打秋风的吧。
这奉纳官一职向来是个美差,若是平常去了官宦人家打赏奉承自是不少,平日里也是霸道惯了的主。可此番在自家铺子受了此辱,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变故竟然请动了忠敬王爷为此事亲自前来,况且王爷登门之后一不问罪,二不施威,却只点明提醒。知道前因后果,史菲儿更是觉得揪心。思量几番,只得命了贾赦又备了礼物,亲自去忠敬王府谢罪领命。
贾赦自是不愿,但事关贾府,又拗不过贾母去,推了几日后只得带着礼物硬着头皮亲去忠敬王府一趟。
入府送了名帖,门子倒是颇为恭敬,将贾赦领去书房让其先等候片刻,自己去禀告王爷。贾赦无奈只得端坐等着,哪知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去。贾赦闲无事,干坐着又无聊,便掏出自己带着的扇子把玩起来。这把扇子也并非绝世古扇,扇骨虽也是上好楠竹,但是若与贾赦平日里把玩的那些一比就太不入眼了,扇面展开,却只有三个大字:断、舍、离。
那一日贾赦得了贾母手书的“断、舍、离”三个字,又命自己去悟,贾赦便择了把扇子将字提上,闲来无事时便捧在手中把玩思量。虽说如今也不能彻悟,但也明白贾母用心良苦。只是这断舍离三字写起容易,但真做到着实不易,只得每日看着这把扇子提醒自己一二。
这厢贾赦干坐苦等,那边忠敬王慢悠悠进了书房,瞧见贾赦端坐着,手捧把扇子不知沉思何事,便命人收了声,自己也轻了脚步,慢慢走近伸头往那扇子上瞧。
"断、舍、离?"忠敬王开口,"倒是有几分禅意。"
只可惜忠敬王开口,倒是将贾赦唬了个不轻,方才自己等候多时,总也不见这王爷前来,才拿出这扇子赏玩,又想起贾母教诲,便出了神,连王爷进屋自己也未发觉。连忙合扇起身,朝忠敬王爷行礼道:"不知王爷驾到,恕罪恕罪。"
忠敬王摆摆手,说了句免礼,又朝贾赦一伸手道:"你又从哪里得了好物,且拿来与我瞧瞧。"
贾赦闻言那敢怠慢,忙将手中扇子递上,"不过是家母训诫,做儿子的将这训诫题于扇面,时时警醒自己罢了。"
"哦,贾老夫人是个有见识的。"忠敬王将扇子捏在手中,细细赏玩:"这意思倒是不错,只是这字火候不到,倒是配不上这扇面,可惜了。"
贾赦听这话心里自然不爽,自己的字虽说一般,但这把扇子扇面确实再平常不过了,怎么就被说配不上了。况且这扇子本就是自己用来自省的,你管我字好字丑去。可是心中再有埋怨,此时也丝毫不敢挂在脸上,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说的是。"
忠敬王收了扇子,倒也不还与贾赦,捏着扇柄敲敲手心问道:"贾将军可是府中稀客,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贾赦瞧着自己的扇子,吸了口气道:"今日登府特来向王爷道谢。"
王爷一笑:"谢我倒是不必,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你也不必太记挂。若是有空去瞧瞧忠顺王爷,为其顺顺气才是要紧。"这忠敬王爷说得轻描淡写,但说得贾赦心上一紧,好端端地这怎么又扯上忠顺王爷了。
忠敬王爷见贾赦面露疑色,笑道:"那奉纳官是忠顺王内戚,此番受了气如何能忍。□□国府向来忠心,若为这点小事两家失和自是不当。"
贾赦听了,忙连连道谢,心里却叹气,好么,这下还得再去忠顺王府再去赔一回罪去。
"我素知贾老夫人是个有决断的,不知贾老夫人是如何看这断舍离三字的,今日心生好奇,也请贾恩侯回府帮我问上一问。听闻老夫人寿辰将近,我也会亲去贺寿,顺便求教。"忠敬王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贾赦也不能不应,只得点头,说回去定会告知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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