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儿就道:“若来日真个儿有了身孕,只求二爷搭救我出府。”
“依你,依你。”
柳燕儿又道:“我进了薛家门,如今才存了几十两碎银,来日又要赁屋舍,又要养孩儿,总要一些体己傍身。”
“给你,给你。”
贾琏心烦不已,一激动干脆将手头的银票都给了柳燕儿。柳燕儿见其神色不耐,又嘤嘤啜泣着扑在其怀里,说道:“我什么都给了二爷,只求来日二爷好生待我。”
软玉温香在怀,贾琏顿时色迷心窍,一时间又动手动脚,须臾便哄着柳燕儿做完了方才那未尽之事……
待二人分别,柳燕儿出了稻香村西厢房,行至无人处便将怀中银票翻出来一一点验。数来数去也不过一千二百两,柳燕儿顿时眉头紧蹙。
前后才哄了一千五百两左右,又哪里够她抛费的?她也知贾琏典卖股子之事,其人又是个公子哥习性,少不得往外头浪荡,自然要留一些银钱傍身。
若过后再问其讨要,只怕每回有个仨瓜俩枣的也就是了。
忽而听得人声渐近,柳燕儿赶忙揣好银钱行将出来,遥遥便见几个婆子抬了个六开的玻璃屏风往省亲别墅而去。
柳燕儿忽而心下一动,暗忖贾家珍玩字画无算,若寻了个值钱的,这几千两银子岂非唾手可得?
恰前头亭子里有赵姨娘领了小丫鬟小吉祥儿在观量,柳燕儿笑着上前与其见了礼。
那赵姨娘见其规规矩矩见了礼,不免心下得意。
柳燕儿就道:“府中可没少采买物件儿,我瞧那玻璃屏风少说也值个大几百两。”
赵姨娘撇嘴道:“你早前跟着远哥儿,自然没见识。这才哪儿到哪儿?不怕告诉你,府中存的古玩珍品不好往外露,老太太这才打发人抛费两万银子采买了一些回来。”
柳燕儿讶然不已,故意捧着赵姨娘道:“姨娘可比我有见识多了……府中珍品,想来极值钱吧?”
“值钱?”赵姨娘撇撇嘴,忽而心下想起宝玉来,便说道:“真个儿论值钱,还得是宝玉身上那块通灵宝玉。谁要是得了去,只怕老太太便是千两、万两银子也肯掏出来呢。”
此时小吉祥儿道:“姨娘,环哥儿在那处呢。”
赵姨娘循声看过去,便见贾环泥人儿也似,正哭丧着脸儿自水边行来。
赵姨娘顿时兴致大坏,禁不住说道:“没起子上不得高台面,哥儿失足陷进泥里也不知招呼。”当下骂骂咧咧自去寻贾环。
眼看时辰不早,柳燕儿紧忙回了东北上小院儿。好在这日薛姨妈一直留在王夫人处,留守的同贵虽问了几句,却被柳燕儿塞了颗银豆子,只说暑气浓,枯坐房中不免烦闷,这才多往园子里游逛了会子。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柳燕儿回得前头房里,那赵姨娘所说不免袭上心头。 那贾家的好物件儿,不是在各处房中摆设,便是锁在库房里。柳燕儿只是燕字门出身,又不是飞贼,哪儿来的本事盗了宝贝去?
反倒是宝二爷胸前挂着的那通灵宝玉更容易得手。思量一番,恰此时小丫鬟臻儿短了一盏温热茶汤进来,柳燕儿就道:“可听说府中姑娘们何时回来了?”
臻儿就道:“说是往年六月下过了暑气就回转,算算也就十几日光景。”
柳燕儿点点头,思量一番便计上心头。
匆匆过得十来日。
这日贾琏又来寻柳燕儿幽会,二人缱绻一番,柳燕儿偎在其胸口便道:“我这几日天癸不曾来,说不得就有了。”
贾琏吓得顿时不知所措,道:“怎么就有了?”
柳燕儿道:“如今还不好说,许是这回迟了也是有的。”顿了顿,又道:“不过,若再过几日仍不来,二爷就须得想法子将我送出去了。”
贾琏背后出了一身白毛汗。这事儿若传扬出去,薛家如何且不说,凤姐儿、大老爷为了颜面,说不得就得将其打个半死。
贾琏失了方寸,当下只不迭点头道:“若果然天癸没来,我定想法子将你送出去。”
柳燕儿就道:“二爷记得今日之话就好……如若不然,哎……”
贾琏赌咒道:“你且宽心,我如今管着事儿,不过是送个人出去,你夜里换了衣裳、抹了脸,谁能认得你是谁?”
当下二人又好一番亲昵,这才彼此分开。贾琏心事重重,生怕此事败落,不过两日间便将此事安置停当。
那柳燕儿得了信儿,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待过得两日,到得六月二十四,贾母等果然从海淀庄子回返。原本肃静的园中又如往日一般热闹起来。
柳燕儿每日得空便往园中游逛,只盼着路遇贾宝玉。说来也巧,这日下晌宝玉正欲往园中寻众姊妹耍顽,那柳燕儿远远瞧见宝玉来了,思量一番顿时计上心头。
那园子正门对着翠嶂、溪流,当间曲径通幽,有一条曲折小道;一旁自有宽阔大路可绕行。
宝玉顽童心性,极少走正路,每回都往小道而来。
柳燕儿急急行过来,先行进了曲径里。待听闻宝玉脚步声渐近,忽而自内中扑出来,二人‘诶唷’一声儿撞了个正着。
那柳燕儿身子撞在宝玉怀中,探手便将那通灵宝玉摘了下来,随即装作气力不支,‘诶唷唷’叫着撞在了一旁。
宝玉身子一个趔趄,随即便被后头的袭人扶住。
袭人正要开口呵斥,待瞥见摔了的乃是柳燕儿,顿时改了脸色,说道:“燕儿姐姐怎地这般慌张?”
柳燕儿一手背负身后,将那通灵宝玉塞在汗巾子里,赶忙赔不是道:“一时走神儿,没听见人声儿……实在对不住宝二爷。”
那宝玉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便笑道:“我倒没什么,你可还好?”
“无妨。”柳燕儿扶着假山石起了身,又紧忙让在了一旁。
宝玉便笑道:“往后可不好冒冒失失的,也就是我,换做旁人只怕就要闹将起来了。”
柳燕儿赔笑道:“谁不知宝二爷性子最是和善?能留在宝二爷处,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宝玉听惯了阿谀奉承,心下也不在意,当下负手而行,领着袭人、麝月穿翠嶂而过,往后头寻众姊妹去了。
通灵宝玉到手,柳燕儿哪里还敢耽搁,当下便寻了贾琏的小厮,约其即刻会面。
这些时日贾琏一直躲着柳燕儿,生怕其真个儿有了身孕。 谁知躲来躲去,祸事到底寻上了门。他又怕柳燕儿破罐子破摔,将此事张扬开来,便只得硬着头皮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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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陈斯远临近酉时方才回返,盖因今日英吉利使团进京,陈斯远受不住一众友人撺掇,便往外城去瞧了一眼西洋景。
那英吉利使团不过四十余人,内中还有包着头巾的阿三,怎么瞧怎么像是东印度公司矫女王之命,而谋贸易之实。
依稀记得历史同期,国中与英印乃是顺差?只怕也是因此,英印方才矫诏而来。可惜燕平王今日不得空,待来日总要去王府提一嘴,可不好让英吉利占了便宜。
想着几日不曾去见邢夫人,其又是孕后期,久不探视难免心生怨怼,陈斯远略略小憩便往东跨院而来。
依旧穿园而行,谁知方才自大主山上下来,遥遥就见十几个丫鬟、婆子一字排开,正往草木之间找寻着什么。后头有个宝玉、宝钗、三春齐聚,惹得陈斯远心下纳罕不已。
他挪步上前,众人赶忙与其见礼。
陈斯远便道:“这是什么物件儿丢了去?”
宝钗嗔道:“还不是宝兄弟身上那玉?也不知丢在了何处,若是让姨妈知道了,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儿呢。”
探春也道:“那可是通灵宝玉,可马虎不得。侍书,水边儿也找找看!”
偏宝玉浑不在意,说道:“不过是一块顽石,丢了也就丢了,我这不好生生的站着吗?”
二姑娘迎春蹙眉道:“宝兄弟快别说了,如今赶紧寻了通灵宝玉回来是正经。若真个儿找寻不见,莫说是太太,便是老太太也要坐不住了!”
陈斯远面上关切,说道:“我房中也有人手,若是缺人,薛妹妹只管去叫。我须得往东跨院走一趟,待回来再帮着找找。”
宝钗应道:“远大哥快去吧,若果然寻不见,少不得要多叫些丫鬟、婆子来呢。”
陈斯远颔首应下,当即与众人别过往东跨院而去。
他一走,众人等了半晌,眼见还不曾找回通灵宝玉,便是宝姐姐也不免心下有些急切。
宝钗便思量道:“我看咱们也别闲着,说不得丫鬟、婆子漏了过去,不若咱们跟在后头查缺补遗。”
探春立刻赞道:“宝姐姐这主意好。”
当下众人分散开,跟着一众丫鬟婆子后头找寻。天色渐昏,过得两刻也不曾寻见。
探春便寻了宝玉问道:“宝二哥,你那通灵宝玉是方才耍顽时丢的,还是旁的地方丢的?”
惜春也道:“别是忘在绮霰斋了吧?”
袭人一个劲儿摇头道:“绮霰斋里翻了个底儿朝天,且我记得清楚,二爷是戴了出来的。”顿了顿,袭人忽而恍然,合掌道:“是了,方才宝二爷与薛家的燕儿姐姐撞了个对向,那宝玉是不是落在翠嶂里了?”
麝月闻言扭身便走,一众人等也往翠嶂处去找寻。此时天光已暗,有丫鬟干脆问茶房的婆子要了灯笼来照亮,七八人将那翠嶂翻了个遍,也不见通灵宝玉。
麝月便道:“会不会是恰巧落在燕儿身上了?”
宝玉摇头道:“哪里就这般凑巧?”
宝钗便道:“都是说不准的事儿,莺儿,你回去问一嘴。”
莺儿应下,扭身便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谁知方才走了没几步,迎面正撞见小丫鬟臻儿。
那臻儿急切道:“莺儿姐姐,可瞧见柳姨娘了?”
莺儿纳罕道:“她不是在家中吗?” 臻儿就道:“方才姨娘说下晌游逛时在园子里丢了个锦囊,撇下我便往园子里来了。谁知左等不见人影,右等不见回转,太太便打发我来找。”
莺儿撇嘴道:“莫说是你,我还要找她呢——”
二人说话的所在距离翠嶂极近,分毫不落地进了众人的耳中。
宝钗心下咯噔一声,心下只觉大祸临头。那柳燕儿烟视媚行,素来为宝钗所不喜。她往海淀去了二十几日,谁知此间柳燕儿做下了什么事儿?
当下宝钗变了脸色,不禁冷声道:“还计较个什么?四下扫听去,问问柳姨娘去了何处。”
莺儿、臻儿赶忙应下,四下找寻婆子问询。奈何问遍了,一众婆子都说不曾瞧见。
除去浑不在意的宝玉与懵懂的惜春,二姑娘迎春与三姑娘探春业已察觉此中情形不对,只是碍于宝钗还在当面,这才不好宣之于口。
宝姐姐骇得浑身打颤,这园子才多大,柳燕儿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岂能避过所有婆子的耳目?此刻找寻不见,说不得就是远走高飞了!
其人卷了薛家什么财货且不提,那通灵宝玉乃是宝兄弟的命根子,若此事闹出去,只怕老太太更有了话头,那金玉良缘往后再难说出口!
强自镇定下来,宝钗便觉此时合该去寻陈斯远。再如何说,那柳燕儿此前也是远大哥的贴身丫鬟,说不得便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呢。
还不等其挪步,遥遥便见陈斯远进了园子。
刻下宝钗也顾不得许多,挪步快行过去,凑近了仓促一福,说道:“远大哥,祸事了!柳燕儿只怕窃了通灵宝玉逃走了!”
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了!
蛇年迎新春,瑞雪兆丰年。愿你在新的一年里,事业风生水起,家庭和睦美满,身体健康如蛇般灵动。蛇年快乐,心想事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