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便宜二姨夫领着邢二姐去了,邢夫人重重拍了下桌案:“他自个儿没出息,偏就会拿我二妹妹撒气!”
有邢家妇人就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大姐儿拉扯几个弟妹不易,二姐儿既出了阁,过好过赖都是她的命,大姐儿可不好胡乱插手。”
邢夫人没说话,只抬眼看向陈斯远。陈斯远顿时苦笑不已,此事他可是爱莫能助。那邢二姐业已生了两个孩儿,还能让其和离不成?
且先前邢夫人便说过,二妹夫虽性子古怪、不知上进,却也不曾短了邢二姐吃穿用度。如此,只怕邢二姐也未必乐意和离呢。
待酒宴散去,旁人不觉得有什么,邢夫人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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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得四月里,这日国子监月考贴榜,王仲方位列榜首,陈斯远文章虽好,却只取了个优等,积了半分。
陈斯远也不觉有异——但凡陶监丞有些脑子,也不会让他一直霸占榜首,否则只怕难掩悠悠众口。
这日陈斯远休沐,一早与尤三姐腻歪了半晌,待用过早饭便在厅堂中饮茶。
那尤二姐一直低眉垂眼,一副乖顺模样。此时抬眼可怜巴巴看向尤三姐,尤三姐便叹息一声,起身道:“远哥哥且歇着,我今儿个还要去窦家去学理账呢。”
陈斯远纳罕道:“今日也要去?”
尤三姐便寻了个由头道:“远哥哥不知,昨儿个忘了休沐之事,这才与人约好了。”
陈斯远不疑有他,只颔首道:“既如此,那不若我送你过去?”
尤三姐笑道:“早就雇好了马车,哪里就要你来送了?我可不是那等娇滴滴的闺中小姐……再说远哥哥操劳过甚,还是先歇一会子吧。”说罢便领了春熙匆匆而去。
陈斯远不好立时就走,便想着将一盏茶喝完再去街面上游逛一番。
那尤二姐送过了尤三姐回返厅堂里,提了茶壶为陈斯远斟了茶水,随即咬着下唇低声道:“远兄弟……那日我也是信了蓉小子的鬼话,谁知他竟存了那般龌龊心思。”
陈斯远冷落了尤二姐好些时日,眼瞅着如今的尤二姐心下战战,情知是到了火候。撂下茶盏便道:“亏得我那日来了,不然岂不被贾蓉那厮占了便宜?”
尤二姐委屈巴巴点了点头,说道:“往后我离他们家远远的。”咬了下下唇,又为难道:“只是那信物一事,我一个弱女子也不好去寻张家说道,如今实在没了法子了。”
陈斯远探手擒了柔荑,略略一带,那尤二姐便惊呼一声偏坐在了其怀里。丫鬟夏竹羞得红了脸儿,紧忙躲出去反手关了门扉。 陈斯远探手捏了尤二姐一缕发丝,在鼻尖嗅了嗅,低声说道:“那信物可是长命锁?”
尤二姐还不曾反应过来,只道:“是……三妹妹与你说了?”
陈斯远哑然一笑,探手自怀中取出一把长命锁来,笑道:“你瞧瞧可是此物?”
“呀!”尤二姐拿过来观量一番,讶然道:“怎地落在了远兄弟手里?”
“你说呢?”
尤二姐也不言语,只喜滋滋嘤咛一声贴在陈斯远怀里。
陈斯远便道:“前几日写了个章程,王爷瞧了大喜,便要赏赐与我。我便用赏赐换了此物回来。”
“啊?”尤二姐顿时蹙眉道:“这,这不值当!”
陈斯远探手挑了其下颌,盯着那一对水润眸子道:“那你要如何谢我?”
尤二姐眨眨眼,旋即掩口笑了,双目一片了然,只低声道:“左右我认定了你,你说怎样谢……那便怎样谢。”
尤二姐便是这点好,她心下认定了,你又给足了银钱,便由着你摆弄。至于她私底下那些小心思,陈斯远又不是贾琏那等只知道哄骗女子的,自会循序善诱,仔细教导尤二姐。
瞧着尤二姐那娇俏可人的笑模样,陈斯远暗道一声妖精,当下俯身一亲芳泽,又把玩了一番萤柔,这才将尤二姐放过。
他昨儿个癫狂半宿,这会子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当下生怕再待下去便要把持不住,因是逗弄了尤二姐一番便紧忙匆匆出了门。
自荣国府马厩取了马匹,也没让小厮随行,陈斯远打马又奔护国寺而去。自三月以来,陈斯远也不知游逛了几回,想了几桩营生,事后思忖都觉不妥,因是一直搁置到了今日。
京师居、大不易,古人诚不我欺。月例开销,日常用度,人情往来,外加养了尤二姐、尤三姐两姊妹,他这些时日钱如流水,如今手头剩下不过四千两左右,须知他来京师前手头就有三千两呢。如此一算,一年到头竟只得了一千两有余。
此时陈斯远不免急切起来,想着总要寻一桩不起眼的好营生才好。
于护国寺左近兜转一番,陈斯远又去大栅栏左近寻机。正游逛着,忽而便见有一铺面门可罗雀,店主一身蒙兀袍蹲坐门前,面上愁眉苦脸。
抬眼扫量一眼幌子,其上只写了‘藏药’二字。
那东主瞥见陈斯远看过来,顿时起身招呼道:“客官可要瞧瞧,内中全是上好的藏药。”
陈斯远来了兴致,翻身下马,旋即便被那东主殷切请进内中。
入得内中,陈斯远便嗅得浓重药味,打量一眼,便见柜台后药匣子上贴着蒙兀文字。
陈斯远笑道:“东家不老实,其上分明写得蒙兀文,怎么要说是藏药?”
那东主赶忙道:“长生天在上,在下虽是蒙兀人,可做的却是藏药营生。客官请看,上好的虫草、佛手参、高山紫茉莉、牦牛卵子、鹿鞭、肉苁蓉、身毒海龙!”
虫草?
那东主见其不言语,紧忙寻了几样摆放在案上,急切道:“客官尽管试试,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陈斯远忽而又瞥见一物,瞧着好似沥青,便问道:“这是何物?”
“喜来芝。”顿了顿,东主解释道:“这可是乌斯藏的秘药,服用之后强身健体,保准客官夜御十女!”
竟是喜来芝?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高原上风化的褐煤,内中是草本植物等有机物的聚合物,不知什么缘故,服用此物能显著提高男性睾酮水平。
前一世陈斯远做营销,还专门为一家公司做过此物营销……后来那产品查出来内中掺了金戈。 不过此物功效做不得假,自个儿是用不着,可那些上了年岁的男子,只怕求之不得啊。
再有那虫草等物,也都是好东西,为何这东主一片愁云惨淡?
陈斯远不动声色,笑道:“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东主急了,抚胸道:“长生天在上,我若是扯谎,便让我归乡途中赶上白灾!”
这誓言够绝的,蒙兀人最怕白灾。
陈斯远便探寻道:“东主莫急,你既说了都是好东西,为何偏偏卖不出去啊?”
东主一拍大腿,蹙眉叹息道:“东西自是好的,谁知你们大顺的郎中不认,可不就卖不出去?”
当下东主大倒苦水。却说大将军岳钟琪先是收复了青海,继而席卷西域,跟着南下荡平乌斯藏,此时大顺版图业已成了秋叶海棠。
这东主名苏赫,本是青海商贾,因着早早投效岳钟琪,是以小赚了一笔横财。待战事平息,这军中的营生就不好做了,因是苏赫干脆琢磨起了旁的营生。
他见乌斯藏种种土仪神乎其神,便下了重注,干脆采买了几大车虫草、佛手参、高山紫茉莉、牦牛卵子、鹿鞭、肉苁蓉、身毒海龙、喜来芝,辗转将近一年光景方才将货物运到大顺京师。
其后又赁了一处铺面,就指望着翻着番大赚一笔了。
谁知此时中医不认虫草,更是对那喜来芝不屑一顾,于是乎苏赫就傻了眼,硬生生熬了两个月,每日只见掏银子,不见进银子。
若是再不开张发卖,只怕苏赫就要困死京师了。
陈斯远听罢唏嘘几句,暗自转动起了心思。他自是知晓这些东西都是好物件,不拘是泡制药酒还是搓成药丸,回头寻个唬人的名头,只要见了功效定会引得达官显贵趋之若鹜。
为今之计,须得用最少的价码将这些货物尽数盘下来。
因是待陈斯远与苏赫说了半晌,这才说道:“也是可怜,都道宦海浮沉,这商海只怕也是风险万分啊。实不相瞒,在下倒是略懂些医术,有意将东主手头的藏药尽数盘下,却不知是个什么价钱。”
“果真?诶呀呀,公子果然识货。”那苏赫大喜过望,搓手思量须臾,试探着伸出两个巴掌道:“既如此,八千两,这些都归公子了!”
陈斯远笑了笑,扭头就走。
苏赫急了,紧走两步上前扯住陈斯远道:“公子留步,你们大顺都说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开价八千,你倒是还个价啊。”
陈斯远蹙眉道:“你开价八千让我如何还价?买不起,实在太贵了。”
“莫急莫急,咱们还有的商量!”
“有的商量?”陈斯远伸出三根手指道:“那三千两如何?”
苏赫眨眨眼,顿时面上扭曲,叫嚷道:“三千?我从乌斯藏运过来都不止三千!”
“既如此,告辞!”
“且慢!”苏赫叹息道:“公子好歹添一点,总要让我少亏一些。”
陈斯远便道:“东主也知这些藏药在京师并不吃香,我能出三千银子已是冒险,实在不好再加。”
“再加一些,再加一些。”
“那四千?”
“四千五百两,不能再少了。”说这话时,那苏赫好似用尽了全身气力。
陈斯远蹙眉道:“那总要先让我瞧瞧到底存了多少货物吧?” 苏赫道:“也好,公子请随我来。”
此地铺面前铺后库,陈斯远随着苏赫去了后头库房,扫量一眼,那虫草只怕有百来斤,喜来芝怕是有三四百斤,余下各类藏药加起来,便是上千斤也有了。
虽说此时物价不好拿前世做比,可单是这百来斤虫草只怕就值不少银钱了。
当下陈斯远心下窃喜,也顾不得再与苏赫缠磨,定下这生意,转头自街面上寻了牙人作保,当场签了契书,给付了一千两银票,这生意便算是做成了。
牙人得了好处,喜滋滋答应留守半日。陈斯远再不耽搁,打马去寻了三位好哥哥来,央其留在铺中看顾,自个儿紧忙回了荣国府。
他手头不过四千两银子,若寻了香菱也能讨来五百两,只是陈斯远又岂会干等着做成秘药赚取银钱?
因是交还了马匹,陈斯远急匆匆便往东跨院而去。
那余四守在黑油大门前,见了陈斯远紧忙上前见礼。
陈斯远快步到得近前,问道:“我姨夫可在家中?”
余四笑着回道:“回远大爷,大老爷这会子正在外书房呢。”
陈斯远颔首应了一声,紧忙去了外书房。
这日大老爷贾赦正在书房中与属僚观赏扇面,听闻小厮通禀,便将陈斯远请了进来。
眼见陈斯远快步入得内中,贾赦便问道:“远哥儿来了?”
陈斯远扫量那属僚一眼,拱手道:“姨夫,我有要事要与姨夫禀报!”
“嗯?”
“外甥无意中寻见了一门好营生,不敢说一本万利,可一二年赚一倍银钱回来还是有的。”
“啊?”又有营生了?贾赦顿时喜形于色,笑着说道:“好好好,老夫没白疼远哥儿!”
垂死病中惊坐起,外网竟是我自己!
赛博难民大逃亡,会师简中反天罡!
瞧了一天热闹,估摸着未来广东朋友的食谱又要扩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