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笑道:“方才一直守着老太太,我也没瞧见,许是鸳鸯看过了兄嫂才回来过?”
王嬷嬷笑道:“那兴许是。”
琥珀笑着错身而过,寻了茶壶自去沏茶。王嬷嬷面上笑容敛去,回身又进了碧纱橱,扯了雪雁交代道:“往后有事儿……不好与紫鹃说。”
雪雁这会子已然反应过来,不迭点头道:“我知道了,往后只与嬷嬷、姑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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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霰斋。
宝玉头晌在老太太跟前耍顽了半日,这会子也在小憩。
袭人自外头笑着回返,晴雯正坐在椅子上作着女红。袭人过来扫量一眼,见那帕子针脚细密,其上荷栩栩如生,顿时称赞道:“瞧这针脚手艺,你便是不做丫鬟,外头只怕也要大价钱请了去做针线上人呢。”
晴雯得意一笑,说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袭人道:“刚巧撞见玉钏儿,就多说了几句话。”顿了顿,袭人转而说道:“倒是方才在东大院听婆子嚼舌,说是林姑娘与那位远大爷早有婚约,只等林姑娘及笄后便要成婚呢。”
“嘶——”绣针刺破指肚,晴雯蹙眉将指头衔在口中,吮吸了两口方才蹙眉道:“哪儿的婆子胡乱嚼舌?这事儿也是能胡诌的?”
袭人笑道:“无风不起浪,我看这事儿八成有说道。” 晴雯生得灵巧风流,因着年岁小,性子倒是有些急切。闻言哪里还坐得住?
她被赖家送到老太太跟前,其后又被老太太指派到宝玉身边儿。贾母虽不曾明说,可赖嬷嬷私底下与她说过,老太太相中了她,有意抬她做宝玉的姨娘。
她比宝玉还小一些,因着一手精湛女红,便有些恃才傲物。素日里与宝玉相处,从来都是当做朋友,也因着心中傲气,始终不曾像碧痕、袭人那般与宝玉厮混。
这些年宝玉渐大,那劳什子‘金玉良缘’四下流传,下头人一会子说老太太看好两个玉儿凑在一处,一会儿又说太太看好两个宝凑在一处。
晴雯心下思量过,林姑娘虽不食烟火气,却瞧着可亲;反倒是那位宝姑娘,平素虽笑着,偏身上却少了人气儿。
因是晴雯心下,更想两个玉儿凑在一处。
而今听闻林姑娘忽而有了婚约,晴雯这爆炭性子又怎能不急?
她思量了下,好似袭人说的对,当下便跳下来。
袭人紧忙阻拦:“诶?你去做什么?”
晴雯道:“无风不起浪,这等事儿总要让宝玉去寻老太太做主。若是真的,总要问明缘由;若是假的,定要给那些乱嚼舌的一个好儿!”
袭人装模作样阻拦两下,到底被晴雯甩开,眼看晴雯一溜烟也似去了卧房,袭人嘴角上翘,这才慌忙去追:“二爷还睡着呢,你莫吵了他!”
宝玉这会子小憩半晌,已然被吵醒,结果醒来便听得晴雯叨叨叨说了一通。他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待仔细回想了晴雯所说,顿觉天旋地转!
林妹妹竟有了婚约?什么时候的事儿?不对,定是假的!
“假的!我去找老祖宗!”
宝玉起身也不穿鞋袜,赤着脚往外就跑。袭人拦了一遭,与晴雯好歹伺候着宝玉穿戴齐整,这才跟着宝玉往荣庆堂跑。
临出绮霰斋前,袭人觉着不对,紧忙扯了麝月道:“瞧着二爷又要发了性子,你快去找太太来!”
麝月不敢大意,紧忙丢下活计去寻王夫人。
宝玉一路疯跑到了荣庆堂,此时贾母还不曾醒来,他却不管不顾往碧纱橱闯。
王嬷嬷赶忙拦在门前,道:“哥儿,姑娘这会子还没起呢,要不哥儿再等等?”
宝玉推搡两下,叫嚷道:“你起开!林妹妹,林妹妹!那婚约是真是假!林妹妹!”
王嬷嬷不肯躲开,宝玉急切之下一记窝心脚踹出去,王嬷嬷‘诶唷’一声倒进了碧纱橱里。
此时黛玉已然在雪雁服侍下穿戴齐整,雪雁见王嬷嬷挨打,气不过上前理论:“宝二爷要见我们姑娘,好歹等姑娘换了衣裳再进来,硬闯还打人算怎么回事儿?”
宝玉不理雪雁,只直勾勾盯着黛玉,道:“颦儿……”
黛玉脸色骤变:“不过是当日顽笑之语,你往后还是别提了。”
宝玉顿时定在当场,额头热汗直流,面上紫胀,踉跄两步竟一屁股坐在地上。于他心中,黛玉这话便是诀别,从此林妹妹就要许人了。
此时叫嚷声吵醒了贾母,须臾便与鸳鸯、琥珀一道儿出来,遥遥看着宝玉发疯,贾母急切间叫了宝玉几声,见其不答,立时看向黛玉道:“你与他说了什么?”
贾母那神色竟满是埋怨,黛玉心下委屈,霎时间掩面哭了出来,道:“我不过是让他不要乱叫,谁知他就发了癫!”
贾母也不理会黛玉,丢了拐杖将宝玉搂在怀里,只一声声叫着宝玉。
不待宝玉回话,外头脚步声匆匆,却是王夫人领着人匆忙赶到。眼看宝玉模样,王夫人顿时骇了一跳,紧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说罢乜斜一眼黛玉,眸中怨毒溢于言表,黛玉见了哭得愈发厉害。 宝玉忽而涕泪横流,道:“林妹妹都要许人了,要许人了!”
贾母这会子反应过来,定是那事儿流传了出去。心下暗骂不已,出口只得安抚道:“宝玉莫急,凡事好说。你林妹妹还在,哪里就许人了?”
王夫人上前见过贾母,紧忙打发丫鬟扯住宝玉,待贾母与王夫人落座,那宝玉缓和一阵,便将晴雯所说复述了一遍,临了才道:“老祖宗,妈妈,这事儿……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贾母只蹙眉道:“谁与你说的?”
“晴雯。”
贾母与王夫人当即看向晴雯,贾母面上失望,王夫人则意味难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