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吐了吐舌头:“知道啦。”挥了挥手,转身雀跃着走出去几步,又停步扭身朝着陈斯远挥了挥手,这才一步一倒退往私巷尽头行去。
陈斯远便杵在私巷口,直到尤三姐到了那边厢尽头,这才挪步回返自家。
却说那尤三姐一路回返宁国府,顿时惹得尤老娘好一番数落。吃着酒席,半路自家姑娘丢了!贾珍打发人四下找寻,还是问了门子才知尤三姐换了衣裳偷跑了出去。
尤老娘气了个仰倒,心说甭琢磨了,这定是去寻那公狐狸去啦!
碍于这会子还在宁国府,尤老娘不好与其计较,只狠狠剜了其一眼。随即笑着与贾珍道别,这才领了两个女儿过仪门上了马车。
甫一进得马车里,尤老娘冷着脸道:“三姐儿是要气死我吗?”
尤三姐面上喜色还不曾褪去,闻言只道:“我不听妈妈的,不是还有二姐儿听吗?莫非咱们尤家上辈子欠了贾家的,送去个大姐还不够,还要二姐儿与我也送过去不成?” 尤老娘勃然变色:“说得什么浑话!”
“浑话?”尤三姐似笑非笑道:“姐夫那眼神儿,妈妈别说没瞧见。”顿了顿,胳膊肘捅了捅尤二姐,道:“二姐与大姐商议过了?何时过门啊?”
尤二姐顿时蹙眉不言语了。尤二姐主见不多,因着尤老娘自小教导,那三从四德的也不大信,可此时风气于女子名节十分看重。若真个儿被姐夫得了手,又不曾纳入家门,那到时自个儿岂非成了粉头?
尤二姐思量着便看向尤老娘,尤老娘道:“你知道什么?你大姐拦着呢!我看啊,非得生米煮成熟饭,逼你姐夫认下不可。”
尤氏与二姐儿、三姐儿既非同父、也不是同母,可依着宗法就是亲姊妹。虽说此时不复古制,明面上妾室好似都算在一处,实则依旧分作媵、赐、室、房、贵、良、贱、婢,尤二姐真个儿被贾珍纳入宁国府,合该算作偏室。
但凡尤氏有个三长两短,偏室就有扶正的机会。那尤氏又不是傻的,怎肯容忍尤二姐进门?只怕宁可贾珍抛费大笔银钱买了女子来,也不肯尤二姐进门!
尤三姐冷笑道:“好大的笑话,妈妈又怎知成了熟饭……姐夫就会认下了?”
“你——”尤老娘一时无言,好半晌才道:“——你姐夫可是三等将军,要纳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尤三姐就道:“这纳妾一事朝廷可是有定数的,姐夫身边有名分的就四个,上不得宗谱的有五、六个,妈妈是觉着二姐儿能将前头那几个挤兑出去啊?还是能唬了大姐点了头?”
尤老娘被噎得破口大骂,尤二姐心下也犯了思量。不由得暗忖,三姐儿这话说的在理,不得名分,那劳什子好处、银钱又不能吃一辈子,到头来将自个儿交出去了、又不得进门,岂非落得个一场空?
这般想着,尤二姐不由得心存疑虑,心下也不知该不该再来这宁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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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回返自家,因着先前没打招呼,是以红玉还将那食盒放在熏笼上热着。
陈斯远吩咐红玉、芸香分着吃了,观量了下时辰,便又往东跨院而来。
又是苗儿来迎,这回陈斯远多观量了几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苗儿面上有些幽怨之色,却又一时不知是何缘故。
进得正房里,邢夫人已然起了。
依着规矩见了礼,略略说了会往妙峰山事宜,邢夫人便将两个丫鬟打发了下去。
待内中只余二人,陈斯远正要趁机温存,那邢夫人便白了其一眼。
“好生坐着!”邢夫人恨铁不成钢道:“先前勾搭我不是很熟稔吗?怎地到苗儿、条儿这儿就成了木头桩子?”
这话说的……当日他陈斯远可是威逼利诱,又用了些强……之所以说是用了些,盖因那邢夫人起先还有反抗之心,其后半推半就,再后更是卖力逢迎。如今思来,也分不出谁先谁后。
“嗯?这话从何说起?”陈斯远纳罕道。
邢夫人翻了个白眼气恼道:“自个儿悟去。”
这女子不讲道理的时候,就不能与她讲道理。陈斯远厚着脸皮挪了椅子过来,探手去抓柔荑。被打开,又抓,几次三番,到底顺了他心意。
陈斯远也不问先前的事儿,只道:“说来还不知,你可有字了?”
此时女子出阁、嫁人,又称字人。大抵是到得夫家,夫家给女子起个字。就好比黛玉初入贾府,宝玉那货就大咧咧给起了个‘颦颦’。
当时众人只道‘两小无猜’,可那也够恶心人的。给女子取字的只能是夫家,大脸宝哪儿来的资格?
其后贾家上下以‘颦’字打趣黛玉,起先黛玉可是每回都急切不已的,待后来方才有所转变。
邢夫人闻言道:“老爷哪里理会这个?不曾有字。”
“那你闺中芳名呢?”
这闺中名字轻易不得外露,只父母、亲戚乃至夫家私底下知道,是以史书上记载女子,许多都有姓无名。 邢夫人顿时羞怯起来,瞥了一眼陈斯远,低声道:“这个倒是有……叫淑梅。”
陈斯远蹙眉摇头道:“太过端庄,不好不好,不若我给你取个字可好?”
邢夫人嘴上嗔道:“哪里就用你取了?”
陈斯远却不理会,一边厢把玩着柔荑,一边厢摇头晃脑道:“梅,又为玉蝶——”蝶儿?咦~,自个儿怕是叫不出口。因是陈斯远便道:“——往后叫你玉蝶如何?”
这话落在邢夫人耳中,身子顿时酥了大半,温凉手儿逐渐反握,只觉心下暖流涌动,熨帖无比。便是这般,她兀自嘴硬道:“少乱叫……让人听去了可怎生是好?”
陈斯远嘿然道:“咱们私下里叫,又不外传,怎会让人听了去?”
邢夫人哼哼两声,面上也带了笑意。忽而又蹙眉一叹道:“我这个岁数你这个年纪……只怕要不了多久我就人老珠黄了。”
“怎么说起这个?”
邢夫人苦恼道:“今儿个梳妆又摘了两根白头发下来。”
陈斯远安抚道:“那想来是气血有亏,想那山上的道人,五十许还满头黑发,玉蝶才多大,哪里就人老珠黄了?不信你与凤姐儿一道儿照了镜子看,说是隔年的姊妹都有人信!”
邢夫人听得心怒放,抿嘴笑道:“偏你这张嘴惯会灌迷魂汤。”
陈斯远嘿然道:“旁的我也会灌。”
邢夫人顿时意动,随即掩口笑道:“今儿个不成,还没走呢。”
陈斯远顿时面露失落之色。邢夫人笑了一阵才道:“方才我故意休憩,就想着你去与那两个兜搭一番。”
陈斯远故作纳罕道:“我?与她们兜搭个什么劲儿?”
邢夫人轻轻拍了陈斯远一下,嗔道:“果然是个木头桩子,咱们二人的事儿……只怕时日一长定会被那两个窥破。你不早早将她们两个拖下水,咱们哪里还有来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