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又道:“二位哥哥也别想偷懒,待我那丫鬟走了,二位哥哥还得帮衬着兄弟办一桩事。”顿了顿,看向徐大彪道:“事成后,只怕哥哥也赶不及喝二哥的喜酒了。”
徐大彪洒然一笑,道:“那倒是正好,待我与四哥回来,让二哥补一顿也就是了!”
当下马攀龙张罗酒菜,四兄弟推杯换盏自是不提。
到得十二日这一天,陈斯远正在房中用晚饭,忽有婆子登门,说是前头大老爷有请。
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去到东跨院外书房里。
入内见得贾赦,便见其眯着眼神色难明。过得须臾才道:“姓孙的跑了。”
陈斯远沉默以对,只抬眼观量贾赦。便见大老爷贾赦是既庆幸、又后怕,待看向陈斯远,目光里竟满是欣慰,道:“还好哥儿提醒的早,不然我那五千两银子只怕也打了水漂啦。”
陈斯远拱手道:“姨父肯收留我,已是天大的恩德,外甥又怎敢坑了姨父?”
“不错!哥儿是个感恩的。”顿了顿,贾赦思量着道:“只是有一桩,外头人问起,你只说我亏了……嗯……亏了一千两,旁的什么都不要说。”
懂了,这是怕惹火烧身。只是这般说法,让府中人等如何看自个儿?
好似瞧出了陈斯远的顾虑,大老爷贾赦又道:“府中都是自家人,自有我去分说,哥儿不用管。再有,你这些时日就好生待在家中温读功课吧。”
“是。”
听他这般说了,陈斯远这才拱手应了下来。当下二人计议一番,贾赦这才打发了陈斯远回返。 果然不出所料,没两日便有好事者找上门来。
这日凤姐儿正在倒座三间小抱夏里打理荣府庶务,忽有平儿得了婆子禀报,转而与凤姐儿道:“奶奶,外头来了位徐掌柜,说是想要见远大爷。”
凤姐儿一怔,问道:“哪个徐掌柜?”
平儿回道:“说是外城开米铺的。”
那孙广成一跑,自是平地惊雷,反应过来上当受骗的豪商、财主捶胸顿足之余,报官的报官,私下找寻的私下找寻,本以为没人敢来荣国府生事,不想就来了个徐掌柜。
贾赦自是将此事与凤姐儿勾兑过了,凤姐儿只当陈斯远也是被那姓孙的给哄了,全然没想着二人竟是一伙的。
且不说此番托陈斯远的福小赚了一笔,单是冲着人家每隔几日就来帮衬着打理宁国府,凤姐儿就得转圜一二。
一旁的平儿试探道:“奶奶,可要请了远大爷来?”
凤姐儿两弯柳叶吊梢眉一竖,冷笑道:“不知所谓的东西,让前头撵了出去。再敢纠缠,一径叉出去!”
“这……”平儿素来与人为善,正拿不准凤姐儿的心思。
就听凤姐儿又道:“还有,你与赖大交代一声儿,怎么处置先前都说好了的,事到临头又拿我来当挡箭牌,他这总管还能不能干了?”
眼见凤姐儿说的决绝,平儿这才应下,转头自去前头吩咐了。前头赖大得了信儿,再不敢推诿,三言两句将那徐掌柜说了个哑口无言,只得讪讪而去。
平儿观量了个真切,又见来人拜访大老爷贾赦,这才回来与凤姐儿报信:“奶奶,那徐掌柜的打发了。后头又来了个傅推官,瞧样子好似是来拜见大老爷的。”
傅试此人贾政门生出身,得了其保举这才任顺天府推官。这推官专管断案,孙广成一案牵扯数万银钱,顺天府本该派出衙役寻陈斯远过堂问话。奈何陈斯远托庇荣国府,那傅试又是贾政门生,这才亲自登门问询。
凤姐儿闻言笑道:“那就妥了。说来还是咱们当日舍了脸皮求肯远兄弟才应承的,过后发现不对又紧忙来提醒……这事儿要牵连到了远兄弟头上可就不美了。”
平儿笑道:“奶奶说的是,我瞧着远大爷也是个好的。”
……………………………………………………
过得一盏茶光景,便有丫鬟来寻陈斯远,说是大老爷有请。
陈斯远随着丫头去了东跨院外书房,入内观量一眼,便见大老爷贾赦正首端坐了,下头陪坐着个绿袍官员。
贾赦瞥见陈斯远,不待其见礼,便沉着脸随手一指道:“还不快见过傅推官?”
陈斯远赶忙先行与贾赦见了礼,这才朝着傅试拱手见礼道:“晚生见过傅推府。”(推府为推官雅称)
那傅试笑着起身虚扶了一把,观量一眼与贾赦道:“诶呀,贤甥一表人才,又是进过学的,来日必定金榜题名、飞黄腾达啊。学生贺喜将军啦!”
贾赦撇嘴道:“他读书读愚了,竟分不出好赖人来。傅推官快坐下说话,有什么话一并问了,便是有罪过也饶不得他!”
傅试道:“将军哪里的话?将军方才已然说明了,贤甥从不曾在外传扬,只在家中提了嘴。”
贾赦抚须颔首道:“不错,错非这混账行子错信了那姓孙的,我又怎会生生亏了一千两银子?”
陈斯远心下暗赞,大老爷这一手明骂实护的手段玩儿的娴熟啊。当下又是一揖到底,道:“千错万错都是外甥的错儿……傅推府,可要晚生过堂录下口供?”
傅试一摆手,笑道:“哪里用得着这般繁琐?此事本就与陈小友无干,来日本官补录一份口供就是了。”(中了秀才才能彼此称朋友,童生的话,秀才称其为小友,不拘年龄)
那贾赦故作唏嘘道:“傅推官不知,这混账行子自来了家中,我便没一日安宁。先是求了平安州节度使求了个保举国子监名额,跟着就亏了一千两银子……啧啧,便是琏儿也不曾让老夫这般操心过。”
傅试哈哈笑道:“将军这话言重了。”
贾赦这时乜斜一眼,朝着陈斯远冷哼道:“还杵着作甚?滚回去读书,不得我准许不许出府!” 陈斯远也配合,蔫头耷脑与二人作别,又佝偻着身子出了外书房。
遥遥听得身后贾赦道:“不提他了。来来来,我今日新得了个扇面,正要请傅推官品鉴一二。”
傅试极为上道,附和道:“哦?早知将军有此雅好,今儿个正好见识一番,哈哈哈……”
陈斯远在门前略略停顿,暗忖果然是‘士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啊!至于那些豪商?该找人的找人,该报官的报官,骗子做下的恶事,又与‘士绅’有何干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