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的目光在上首的庄妃身上略过,可是她是中立阵营。那今天的事件要么是庄妃设计的,但最终目标不是她,误中副车。要么就是别的妃子想对付贵妃,庄妃顺水推舟。
云苓从一边的托盘上捧起帕子,面朝庄妃站定,“二则,作为定情信物,臣为何不选用常见的比翼鸟连理枝,反倒是丹桂飘香……”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间跪着的男人又道,“当初不是说了,我要武举了,帕子是祝我蟾宫折桂的。”
云苓不理他,继续道,“三则,刚才这位姑娘将帕子端过来时帕子上隐约有香风,女史的份例里并无熏香……”这当然,宫中的熏香是供给主子的,女史说得好听,是帮助治理后宫的内臣,可按照封建王朝的主奴划分也算不上“主”。
这话要是别的女史说未免底气不足,因为她们每日常在宫妃面前,一不留神染上熏香的气味也是有的,可云苓说起来丝毫不心虚,因为从小选结束到现在一个多月,她前一个月在储秀宫养病,后半个月唯一出格的就是天天亲自去大厨房,怎么都不可能沾染到香味。
不过……
带云苓过来的宫女有些疑惑,却在庄妃的眼神示意下退到了一边,没有开口。
“这帕子寓意不同,我今天虽带在身上,平时却是放在熏过香的盒子里的。”那男人之前两次还能装成一时失言,然而再三出声反驳,到现在也不假惺惺了,“还请娘娘看在小人将功折罪的份上,勿要牵连小人的家人。”
这人各色借口张口就来,云苓忍不住阴阳怪气,“哦,那你是不是还得一天三炷香把帕子供起来啊?餐前饭毕从来没用这块帕子擦过东西吧?”
门外跪着的男人低头应声,“这帕子我自然是一直好好收着的,怎么会日常随意取用呢?”他叹了一口气,“你……也实话和娘娘说吧,娘娘仁慈,不会牵连家小的。”
成了。
“可这帕子上的香味除了熏香,还有果香,我闻闻……”云苓拎起帕子,终于转向屏风,似笑非笑“是荔枝,怎么,这个也是你故意熏上去的吗?”
这时候的荔枝可不是什么亲民水果,“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典故才过去多久呢?不是云苓看不起人,被人推出来当炮灰的,大概这辈子都见不到荔枝长什么模样。
“你胡说!”帕子是从他手里交上去的,他知道上面是有香味的,只是女子日常所用熏香大多是合香,原材料种类多得很,谁能准确分辨出掩盖在这种熏香下的果香?男人笃定云苓是在诈他,“你不过是之前说接触不到熏香被我戳穿了,就想再说个自己接触不到的稀奇果子脱罪罢了。”
“臣从小鼻子就比别人灵些,”那男人急了,云苓倒是彻底镇定下来,“不过只凭臣一人所言怕是难以服众,”对着上首的庄妃,云苓笑起来,“臣有一种药水,沾了荔枝汁水就会变色……”
第3章
花样精致的绣帕蒸煮之后显出大团锈红色,看得人心惊胆战。屏风外跪着的男人纵然看不到屋内,光听屋内再没有质疑的声音,也知道自己这是计策失败了。原本站在门边的大力嬷嬷们在他准备自尽前就上前按住了他,塞上嘴绑好,等待庄妃发落。
庄妃此时却不在意这个谎话连篇的男人,目光落在面带微笑站在房间正中的少女身上,“我听说姜嬷嬷说你前段时间病了,没赶上女史们分宫。如今怎样?养好了吗?”
“是。”云苓垂下眼睑,又变得温和起来,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劳娘娘挂念,不过是偶感风寒,微恙而已,早就痊愈了。”
“既然如此,我看你是个伶俐的。这长春宫还缺个女史,你愿不愿意过来呢?”解除了云苓的嫌疑后,庄妃看着完全没了凌厉的气势,反倒很和气。
“愿为娘娘效力。”云苓毫不犹豫。事到如今已经基本确定,今天这件事就是有人做的一个局,虽然最终目标不是她,她也不值得别人这么大费周章,但砸实了自己和人有私情绝对是计划的一环。
宫女太监卖身进宫,不到老死都不能离宫的,女史比宫女太监强点,一般二十五岁左右可以选择出宫,可在宫里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与外界隔绝音讯?对在外等待的亲人来说,进了宫,那是真正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这宫里,没有靠山,就是真正的命如草芥。
庄妃点点头,“姜嬷嬷说你接连半个月都是自己去大厨房的,怎么?那分去伺候你的宫女不尽心?”
唔,前面说过女史比宫女太监强,大概就是强在这了:一般情况下,小选过程中允许女史自带一个丫鬟进宫服侍。通过小选的女史名字确定后,其自带的丫鬟入宫籍,领粗使宫女的份例。
不过云苓这具身体参加小选算是机缘巧合,当时也没有贴身丫鬟了,于是就由宫里分配了一个,就是现在储秀宫里的小燕。
听了庄妃这话,云苓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儿,是那丫头听说前朝后宫有太监强迫宫女对食的事儿,一时吓着了,待她随臣搬来娘娘这里,自然就好了。”
庄妃若有所思,“哦,那行,你回去收拾东西吧。”
云苓退出偏厅之后,庄妃的贴身大宫女白沙有些感叹,“苗女史病了一场,反倒因祸得福了。”她们长春宫刚放出一个女史不假,但娘娘本来都打算留着空缺,等下一次小选再添人了,现在突然命苗女史过去,自然是很看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