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胎的满月礼办得十分风光。只说那宫中赏出来的东西, 就已经晃花了一干人的眼。但见无论是金锁还是如意, 都是两份, 就是剃胎发的金剪也是一双。
反正大家都知道皇后与贾琏生母的关系, 人家邢夫人都笑得一脸荣光, 太上皇与皇帝也不在意, 别人能说什么?于是明明人人心里含酸, 口内还得不住道贺。
要说真心为孩子们高兴的,贾家诸人不提,张家也不说, 还有一家就是孙苑的娘家人。
可是自从孙太太与孙苑提起她哥哥对贾琏的态度,孙苑自己暗里又冷眼看过,就隐晦地与自己的父亲提了提——哥哥是母亲的倚靠, 自不会与父亲提起, 可是瞧不起自己的丈夫,就是亲哥哥也不行。
估计孙大舅也没少为此得了孙坚的教训, 这次来庆贺, 不光是他, 就是孙大奶奶也是一脸小心, 生怕自己哪句话再着了婆婆与小姑子的眼。她道贺起来的词就没有重样过——小姑子自己已有三个孩子傍身, 其中一对还是龙凤胎, 更与前头的孩子相处得好,就是不用娘家撑腰,在婆家也已经立稳了, 将来是谁拉拨谁, 还真是不一定。
孙苑月子做得极好,得了太医看护,又有几个嬷嬷轮番的药膳培着,连双月子都不用做。除了身材有些发福,脸上有些圆润,已经能出来招呼客人。穿着针线上人赶制出来的喜庆大红衣服,身后紧紧跟着两个奶娘,一人抱了一个襁褓,还能不知道是今天的主角?
当日那个让卫家逼迫得年近二十还待字闺中的小姐,如今已经成了国公府未来主母,因着身材发福的原因,越发显得压得住场面。在场的一些人,就算是再含酸,那些刻薄的话此时也说不出口了,只好心里说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谁还知道卫家身在何处,是否有饭吃。
贾琏自然已经与孙苑说过贾赦将请封世子一事,孙苑心里不是不高兴,可是真让她与贾琏一起撑起这个家,她还是有些茫然。直到听说邢夫人会留下来,才算是松了口气。家里有个长辈坐阵,就是什么都不做,就让人心里多些底气。
就如母亲所说,自己还是有福气的。不能作,再不能作。孙苑开始珍惜自己的福气,对人的态度越发谦虚,对邢夫人的侍奉更是真诚到了十二分。引得人人改夸邢夫人有福气,得了一个孝顺的媳妇不说,女孩也个个教得出众。
说着女儿,迎春已经进门。按说今日是娘家的大日子,她应该早些回来。可是她婆婆还没有回西北,于是她只能等着婆婆与嫂子一起,倒与一般的客人到的时候差不多。
邢夫人只与李二太太略寒喧了几句,眼睛就定到了迎春脸上,见她面有红晕,说话也挥洒自如,才有心思道:“你嫂子正说着你呢,还不去给你嫂子道喜去。”
迎春就向着李二太太看去,得了允许才去与孙苑说话。邢夫人又招呼李家大奶奶:“大奶奶也坐吧,我家是没有这些讲究的。”老爷说得对,干嘛非得婆婆坐着媳妇站着,那不是给自己闺女找罪受。
那位大奶奶也是看向了李二太太,就听她也说:“国公夫人说得是,不过是些穷讲究,你也坐吧。”大奶奶才斜签着身子坐下。
邢夫人的脸就是一沉。在自己面前还如此拿大,怕是对着迎春更不会客气。这却是邢夫人想差了,这位李二太太能做稳甘陕第一贵妇,来京中又与城里夫人交往密切,最是个见风使舵的。
就算是在李府,她也没让迎春立过规矩。只是大奶奶这些年都与她生活在一起,已经让她拿捏住的人,才会如此小心。刚才迎春所以看她,也不过是在自己娘家,要给婆婆几分脸面的意思。要想拿捏住迎春,李二太太还得先过得了王孔两位嬷嬷那关再说话。
李二太太也看出邢夫人脸色不好,只做不在意地说:“我的这两个媳妇,个个都是好的,要不是甘陕那里风气所致,谁不把她们当自己女儿疼,哪儿舍得让她们立规矩。”不在甘陕,我是不会让你闺女立规矩的。
就有别的妇人道:“也是李太太你心慈,才对媳妇如此疼爱。”
李大奶奶更是说:“婆婆对我们姐妹一向是和善的,当自己女孩看待,再没有别家那些搓磨之事。”
邢夫人这才缓了面色,自去招呼刚到的张老太太。李二太太看了自己大儿媳妇一眼,好在还有一个能拿捏的,只这二媳妇,就只能捧着了。
李大奶奶没来国公府前,还残存些争胜之心——她娘家也是陕西望族,只一向京中势力不强,可在家也是金尊玉贵娇养大的。迎春的嫁妆虽然最后精简了又精简,又放到了宅子里一部分,可还是有一百三十二抬,生生比她当日八十八抬嫁妆多出了一半,让她如何服气。
可一进了国公府,只见画柱雕梁,亭台处处,说不尽的富贵气象,道不完的大家风度。与之一比,自己的娘家,不过成了小地方的暴发户。如此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又哪儿是自己能比的?自此也就升起了大房长媳一样的心思,定是要与自己的这个妯娌交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