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缓看着林氏情绪不定,不禁有些后悔。她跳下凳子,跑到林氏身边,握住林氏的手:“阿娘,我错了。”
早知母亲反应如此之大,她应该换个温和点的方式的。
林氏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柔声安慰:“缓缓别自责,你没有做错。你还听到了什么?告诉阿娘。”
云清缓扁着嘴,拉着林氏的手,奶声奶气地开口:“她们还说,老太君想把林姐姐许给她的表哥。可是林姐姐是个病秧子,远没有另一位姓薛的姑娘好相处。”
其实云清缓后面说的那些话还真不是全编的。
贾府的婆子实在是嘴碎,到哪都可以扯出一地鸡毛。
云清缓只不过去如了下厕,就听到那些跟着黛玉来的仆妇在那里和镇国侯府的下人们高声谈论着自家的几位姑娘。
她当时只觉天雷轰顶,无语到了极致。
书上看到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这种家族,已经从根子里腐烂了。
阖族上下又只知安享尊容,甚至连一个运筹谋划的都没有。包揽诉讼,强逼民女,上上下下的主子手大心黑无所畏惧,更不用说还有凤姐的那句名言“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
到头来,不抄它们,还能抄谁?
“还说,她们家的宝二爷衔玉而生,老太太和太太都说过,将来必定是有大造化的。林姐姐那样小家子气,父母不在也没个依靠,就算有镇国侯府这门亲戚又如何?将来还不是要靠着她们荣国府过活。”
这下,就连向来皓月清风的云清迟也忍不住了:“他们贾府未免欺人太甚。林表妹再怎么说也是姑娘小姐,岂容得下一群下人如此编排。”
林氏扶着儿子的手,现今可谓是后悔不迭。
她自是知道兄长的意思,也想着玉儿是史老太君的外孙女,定是万分疼爱她的,亦会费心会为其安排好前程。
所以即使知道贾府不太着调,但玉儿好歹不会受什么委屈,也就没好再多过问。
毕竟如今她已经姓云,不方便再多管娘家事,更不用说如今她和林府间的关系也不是一句出嫁女能解释得清的。
只是她没想到贾府竟是如此看待她的侄女,如此看轻他们林府。早知如此,她就是拼着这张脸也要将玉儿接回来,定不让她在贾家受这等委屈。
林氏气得眼冒金星,捂着胸口,扶着云清迟的手,身子不停颤抖。
云清缓被林氏这般模样吓住了,要知道她可从没有看过林氏如此失态,连忙攥着林氏的手不停地摇晃:“阿娘,阿娘,您没事吧。”
云正然也来到了林氏的身边,为妻子顺着气,转头叠声吩咐丫鬟:“还愣着做甚?还不快把参汤端上来,都是死的吗?”
到底经历过大场面,林氏即使一时怒火中烧,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思及前后,看着云正然,目光坚定:“老爷,我一定要去信扬州,将这件事告知大哥。我们林家的女儿,不能被这样侮辱。”
云正然听了这话,目光闪了闪。
他比林氏想得还多了一层。
林如海迟迟不肯战队,就是因为后继无人,唯一的女儿也已经被安排好了后路。所以如今的他可谓是赤.条.条一身无牵挂,才能如此坦然。
可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被信任的岳家如此轻慢,不知会不会为了孩子,而去再拼一把。
第1卷 第10章
扬州这段日子总是阴云连绵,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瓦砖上,顺着屋檐落了下来,清脆的声音不觉悦耳,反而是无端令人心烦。
林如海坐在书桌后的黄花梨木椅上,骨节分明的手举着一封密信,修长的手指捏着信纸的一角,对着微弱的烛火仔细地看着,上好的宣旨已被皱出了道道折痕。
随着京中局势愈发不明朗,江南这摊浑水也被皇城中的争权夺利搅得日渐污浊。
盐政之事向来是剪不断,理还乱。
更不消说如今这些盐商仗着背后有皇子撑腰,与这扬州盐运使衙门官员沆瀣一气,私贩盐引,胆大包天到无所畏惧。
即使他身为巡盐御史,面对这如麻的局面,亦是有心无力。
为了拉拢他,甄家陈家更是派了不少人送上厚礼,就连十一皇子都亲自上门,礼贤下士。
妹妹更是来了无数封信,想要劝他改变主意。
一边是效忠多年的陛下,一边是自幼疼爱的妹妹。他不是不知道妹妹在担心什么。
只不过他一个香烟无继之人,唯一的女儿也已经安排好了后路,还整、挣那虚无缥缈的前程做什么呢?
林如海将密信放进香炉中,看着它燃成灰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甄家如今又开始作怪,仗着背后的二皇子和甄贵妃,在江南已经嚣张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前些日子码头闹出的命案和他们府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是圣人偏疼甄贵妃,也不知道这次事情那扬州官府又是个如何的想头?
想不清楚索性不想,林如海端起茶盏正准备润润喉,顺顺气,就听见贴身小厮云毫敲着门在书房外恭敬道:“老爷,姑太太和姑老爷来信了。”
林如海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拿进来吧。”
他自是知道妹妹和妹夫信中的内容,但毕竟是家书,若是不看,实属不该不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