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霜仙子抬眸看过去,一瞬间竟觉得又到了人间宁国府,看望病榻中的柔弱美人之时。
那时她便是这般神情,似在陈情,又似嘱托。
降霜仙子心微微动,又想起她那日的托付。
“姐姐过于依附娘娘,可我不愿这样,若是能选择,我再不愿和姐姐做那并蒂花,一个人也要尝试争艳。”
如此转变,是她的心境变了吗?
王母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速速覆上欢喜,她没想过第一个站出来附和的竟然是懦弱的秦可卿。
若说这一双姐妹,本是妹妹可卿更有慧根,修行原在姐姐之上,后藏太多痴念,逐渐心术不正,终日只愿流连在情情爱爱花花草草之中,动不动就去人间寻来缠绵悱恻的故事,时日久了,倒远远不及姐姐警幻仙姑。
再者,警幻仙姑不似兼美仙子、绛珠仙子这般生来自带慧根,也不似偏财神、菱洲仙子这一类依着至亲之运,修行倒也非难事;又不似稻荷神姑、嫦娥仙子这一类,凭人间仙药直接飞升列于仙班。
她走的是一条执拗的不归路,原不过是王母身边的使女,一点点修炼,蛰伏近千年,直至织女露出弊端,她这才崭露头角粉墨登场。
警幻仙姑之名在三界也广为流传,更有位低的仙婢视她为榜样,潜心修炼,只待一朝赢得声与名。
论起来,这警幻仙姑还真真是天界的头号勤者,那份执着再无人能及。
王母最欣赏的便是她这一面,认定了主意就绝不回头,不顾任何个后果也要获得想要的东西,一来二去,警幻仙姑便成了最得力的心腹。
千年来,警幻仙姑好似王母的一双眼睛,洞察天界变化,未有半分懈怠。
可正是这样,她在众仙心中的地位逐渐下降了,就连妹妹可卿也对她敬而远之,再不似过去那般亲切。
她只当众人觊觎她的地位。天上虽有监管天条的司法天神,可出于对权利的忌惮,天庭从未给他真正的实权。
玉帝几乎无暇顾及繁琐之事,一来二去,大大小小的琐事便落在了王母这边,监管之权逐渐偏移到了警幻仙姑手中。
天界抱怨声迭起,大到哪位仙子擅离职守,哪位仙童不顾及本分,偷偷打坏了什么东西;再细碎点的,就连哪个花仙提前开花也要管上一管。
乃至稻荷神姑携手偏财神联手在蟠桃盛会上声讨,字字慷锵,倒出了众仙心声,如此一闹成了一个开端。
稻荷神姑与偏财神却因藐视天规受了惩罚。
当着三界众仙之面,王母言语犀利,字字珠玑,生来傲骨铮铮的偏财神第一个不服,站起身就要反驳,好在被哥哥赵公明提前拦下,以醉酒为由提前把妹妹带走,这才免于责难。
但心结也就此结下了。
如今在这个关头,王母再提到蟠桃会,颇有种重提过去之事的意味
玄玦站得如松,微微垂眼,看不清什么表情,在他身后的哪吒却轻轻捅捅他的腰,小声问:“喂,上次蟠桃会你去了哪里,我怎么记得你没来?”
哪咤声音不大,只够身边一小片人能听到,李天王回头蹬了自家这不怕事的儿子一眼,再冲着玄玦拱拱手,这才恢复端立的姿态。
哪吒一阵莫名其妙,不过是问问,有什么大不了。
他哪里知道,于玄玦而言,错过那次蟠桃盛会,本就是一个遗憾。
他记得刻骨铭心,就是上一场蟠桃会,他被王母命令下凡除魔,再归来时,就寻不到玉儿。
玄玦下意识地攥紧拳头,面上却一片平静,好像周围之事没有一件与他有关。
最终这蟠桃会却是定了下来,元春和嫦娥仙子主办,菱洲仙子与枕霞仙子协助,还特意命兼美仙子给昆仑送下帖子,为这难得的盛会庆祝。
湘云听得一脸不耐,她极不擅长筹备什么盛会,也不情愿做这细致地算计,索性一出大殿,便转身扑向两个姐姐怀里撒娇,好说歹说才落得一个摘桃子的清闲差事。
摘蟠桃原也不用她亲自动手,一入桃园便自有仙娥在左右挑选,充其量只是个监工。
湘云倒是乐不可支,直呼是个好差事,给几位姐姐打过招呼便欢喜的去了桃园。
湘云刚离开,偏财神与稻荷神便唤住了几人。
偏财神历劫归来便随在哥哥身后在人间历练,那稻荷神身份特殊,凭着人间的供奉决定法力高低,如今人间正是新春之时,家家户户供奉着稻荷神、财神、门神众神位,两位正是仙气灵动之时。
如今几位一打照面,恨不得如过去那般扑到怀里诉说衷肠,才刚刚做了动作,却见警幻仙姑悄然出现在身后,菱洲仙子的手又收了半分,偏财神冷哼一声,随即扑到了迎春和元春的怀里。
到底在人间有过血缘牵扯,如今再会面,也觉得分外亲切,稻荷神姑虽不是喜形于色之人,如今之景倒也引得心生感慨。
“瞧瞧姐儿几个,个个都是仙界标杆似的人物,还这般哭鼻子,好不知羞。”
降霜仙子打趣道,眼却微红了几分,显然也在克制情绪。
偏财神撇过头,脸上染上红晕,追在她身后就要搔她的痒,笑声宛若银铃:“就你这张嘴讨厌,如今这时候还不忘打趣人,该打。”
顿时引得笑声一片,方才的阴郁也随之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