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听了只好不说话。其实薛蟠结交契弟的事情,既然是你情我愿,也算不上什么大错,横竖其时纨绔子弟,也多半是这么来的,端看各人有没有本事了。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家中聚众而欢,白日宣淫,活生生气病了自家母亲,这风声传出去,就太不好听了。
莺儿见宝钗默不作声,又道:“大爷是个爷们儿,就算这般胡闹,外人也只在背地里笑话他,只怕还不碍事。我只怕连累了姑娘。须知姑娘家的名声是最要紧的,哪户人家盼着和大爷这样的做亲戚?姑娘你这样浑金璞玉一般的人,莫不要被他拖累了!”
宝钗闻言,顿作疾言厉色状,斥道:“这也是你一个做丫鬟的该说的话?竟然编排起主子来!”
莺儿见宝钗发怒,连忙跪下,嘴上却毫不示弱:“我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打算。姑娘这般品格才学,若是男子,必定在外面做出好大一番事业,光宗耀祖自不必说。偏姑娘是女儿之身,免不得在家时候靠父母兄弟,嫁到婆家后靠夫君儿子。若夫君儿子不好时,还要回头寻父母兄弟撑腰。如今大爷既是这副模样,姑娘将来却如何是好?先前太太和这府上的姨太太合计,说要把宝二爷给姑娘做配,姑娘听了还不情愿。这下却更叫我担忧了!”说到后来,竟然哭出声来。
宝钗见到莺儿这副模样,心中早软了,叹了口气,拉她起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番话断然不可向外面说。不然被人听到了,必定说我不会管教下人。母亲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莺儿擦干了眼泪,慢慢听着,宝钗停了停,又开口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方才我也劝着母亲要多管束哥哥才好。只是你既然知道女儿家在家靠父母兄弟,出嫁后靠夫君儿子,难道没听说过三从四德?正所谓夫死从子,如今父亲过世了,哥哥当家,便是母亲,也不好管太多的。”
莺儿咬唇道:“难道明知道要坏事,竟纵着容着?”
宝钗又叹了口气:“如今我也不好多说话。哥哥既然是这般模样,少不得我从旁提点,时时讽谏了。但愿他不会再出什么乱子。此外,倒还要想办法,把二姨母那边送过来的人都梳理一遍才好。似这次家里出事,这么快就加油添醋传了出去,定然是家里人口不密实,走漏了风声。眼下也只能这般治标不治本了。”
莺儿见宝钗神色凝重,也不敢说什么,听茜雪说送账本的人还在外面,便依了宝钗的命令出去吧前面看过的账簿交还,向那老管家说道:“我们姑娘说长公主殿下和亲之事要紧,宁可别的事情先停一停,大伙儿倒辛苦一个月,把这事情给办好了,大爷自然会请大家吃酒,只怕另外还有赏钱。商行的账目很清楚,掌柜的辛苦了。当铺的账目太粗,姑娘说要一笔一笔记着才好,追查起来也容易,也免得犯了什么忌讳,若还是这么着,也就不必送来看了。金铺的账目是错的,姑娘说知道底下人辛苦,些许小差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把这种假账送过来是糊弄谁呢?还有,既是绸缎庄的掌柜携了银钱逃了,这剩下的账目总要遣人择日理清楚的,那告官的单子上总要写得明白。还有倒要问大爷一声,到底是告官好还是私了好,须得他斟酌一二。”
第19章
那送账本的老管家正是薛家的老人,祖辈皆在薛家,名唤陈义,现在恒舒典做事,宝钗扮了账房先生查账的事倒也未瞒了他。陈义明知薛蟠不成器,宝钗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故各处代为隐瞒,又隔三岔五地带了些账册货单来请宝钗盘查。
陈义听了莺儿如此吩咐,连连点头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