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有人注意到木葛生,看见他身上的军服,“当兵的?你们守得住城吗?”
木葛生听的无语,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道:“这位姐姐,您先回去歇着,明天城里出告示,肯定给您个说法。”
“什么说法?从七月份开始你们这群当官的说法就没断过!”妇人眉头一竖:“有本事出去打仗啊!在这儿耍什么官腔!”
“就是啊就是啊!从开战以来就没打过胜仗!你们这群当兵的太窝囊!”
“一群窝里横的废物!”
“天天要我们纳粮缴税,国家就是被你们这群蛀虫败光的!”
群情激奋,简直一石掀起千层浪,近来时局压抑,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死在兵荒马乱里。木葛生明白自己这是撞着了,甭管这群人讲的是什么邪门歪道,总之是要拿他撒气。他素来没脸没皮惯了,这帮人骂出花儿来也不要紧,只是阴阳梯已开,这帮人聚在一起早晚要招来点啥,那时候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再横死一两个倒霉催,鬼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那、那个……”有人怯怯开口,是个姑娘,“这位哥哥是木司令的公子,他会帮我们的,大家冷静一些……”
“诶呦喂。”妇人一把薅过她的辫子,“小丫头片子,看见个好看的就帮着说话?你良心喂狗了?”
“木司令的儿子?当年那个小霸王?”
“他不是出国留洋去了吗?银杏斋主去世都没回来,现在来干什么?”
“欺师灭祖,假洋鬼子!”
木葛生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骂街,不就撒泼吗,这年头谁还不是个妇女了?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的刹那,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别骂人,我来。”
木葛生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愤怒回头,“你怎么知道我要骂人?”
柴束薪挑眉看着他,满脸写着难道不是吗。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将木葛生推到身后,语调沉稳有声:“冬夜天凉,城中药材紧缺,诸位不如先回家暂避,莫要受了风寒。”
说着躬身一礼,“今日之事,城中不会坐视不管,明日一早,一定给诸位一个说法。”
“说法给了。”木葛生在一旁嘟囔:“年久失修,偶发塌方。”
柴束薪回头看他一眼。
木葛生做了个把嘴拉上拉链的手势。
柴束薪常年在城内看诊行医,声名甚佳,他一开口,众人倒不好再说什么,慢慢散了。他走到木葛生身前,“你独自进的城?”
“派了一队救援,但这边太危险,没叫他们来。”木葛生看了看地上的窟窿,“这是阴阳梯。”
“我记得。”
“底下有东西。”木葛生道:“我暂时用山鬼花钱镇住,但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有人下去把阴阳梯关上。”
“你别来。”木葛生看见柴束薪表情就知道这人要说什么,“你下酆都的次数太少,经验不足,老二呢?叫他过来。”
“关山月塌了一半,墨子正在那边救援。”
“关山月也塌了?”木葛生眉头一皱,“得,那我下去,你在上面帮我看着,别让其他人靠近。”说着纵身一跃,跳入地下。
柴束薪刚要阻拦,一只手伸出去,却捞了个空。
第26章
浓雾密布,阴冷刺骨。
木葛生掷出花钱,一脚踹开眼前的伥鬼,他站在阴阳梯上,四周弥漫着荧荧绿光。
阴阳梯从阳间直通酆都,九折回环,期间路程相当漫长,他一路疾行,才走了不到一半,然而沿途已经连杀数只厉鬼。这些鬼平时从不离开酆都,木葛生曾往返阴阳梯数次,也从来没见过楼梯上出现任何东西。
如今百鬼流窜,证明酆都城内已然大乱。
木葛生隐隐有些担心,他贸然闯入,确实轻敌,松问童不在,他也无法点燃小天灯,只能来一个打一个。而且随着他愈发深入,出现的鬼怪越来越多,不能让这些东西跑到上面去,只能就地截杀。同时他必须往下走,走到底,关掉阴阳梯。
至于关掉后他怎么出去,酆都内又是怎样一番情形——木葛生捏着花钱镇住一只鬼,接着将另一只踹下长梯。
他已无暇顾及。
雾气越来越深重,水汽仿佛凝聚成形,像一只只阴滑的手,拽着人停滞不动。木葛生渐渐看不清四周的情形,到处都是雾,只有阶梯向下无限延伸。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不对劲,有什么东西明显不对劲。
与此同时,酆都,城西关。
从上方俯瞰,阿鼻之地内阴兵尽出,却不似往日森严肃穆,而是如攻城般冲击着城西关的城墙。
城头伫立着各方阴帅鬼王,带领鬼兵鬼将抵御交战,地动山摇石破天惊,厉鬼嚎哭马声嘶鸣,阵阵阴风形成一个个漩涡,彻底将城西关变成了修罗般的战场。
“稳住!四方稳住!”崔子玉站在城头,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东南方压住!不要乱了阵!”
极高处悬着数道身影,分别是十殿阎王,以及乌孽与乌子虚。
其中一位阎王开口道:“大爷这一阵,救酆都于水火。”
“咱家是死人,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乌孽站在半空嗑瓜子,看向身边的人,“此阵一开,万鬼尽出,酆都之难可解,但你将身陷囹圄,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