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在反对的时候,我没有怕。真的不怕。这世上,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和你一起生活,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刻,我也想那样做。我知道什么都阻止不了我,阻止不了我们。可是那天,我一出巷口,就看到容阿姨在等我。她直截了当,让我离开你,让我立刻就走。她不是第一次来找我,但是之前,她没有给我任何一个足够令我后退的理由。那一天,她说了。
她说的理由,我没办法完全信服。我回去问妈妈,是不是真的,究竟是不是?!我多希望她说不是,希望她说那都是胡说八道的!可妈妈说是的,容芷云说的没错阿端,你知道我,我从不信神灵。可是在那一刻,我真的信,所有的恶灵都在诅咒我。我疯了一样,不信,可是又不能不信,那是我妈妈,她不会骗我妈妈说,你要想毁了自端、毁了景家、毁了妈妈的生活,你就去跟自端说,说个痛快!可是你还有一丁点儿的良心,就不要在这个关头添乱。这是妈妈打算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当我看着你,一个人傻傻的在那里等,我想过,只有几步,跨过去,走到你面前,告诉你我是谁、我是个什么东西。可是阿端,我不敢。我看着你,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胆。那一刻我怕的要死。我是什么?你呢,你又成了什么?我们,我们我不行。我给自翊打了电话,我求他把你带走。我要亲眼看着你平安。我知道,你回了家,就安全了。
我有多卑鄙,我有多胆怯,竟然,连一句话都没办法给你。我不但没有办法面对你,也没办法面对自己我只好看着你离开,看着从此以后,就只能远远的看着。就在你走后,我见到了景叔叔。他在那里等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我不清楚。我的腿在发抖,整个人都在发抖。那不但是恐惧,还有愤怒。我不怕承认,我恨他。我宁愿他是彻底放弃了我妈妈、这辈子也都不再接受我妈妈;我宁愿他将我们都踩作脚底泥,那我就没有机会遇见你可恨的是,竟然不是!竟然不是!
可他也让我离开。他说小仁,走吧。阿端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她有事。从此,你们俩,各不相gān。她会有她的生活;你也有你的。我看着他。我说,您最好保证。阿端,你一定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在我害了你之后,为了自己心安,竟然竟然只会、竟然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阿端,我懦弱的逃了。背着私生子的秘密。背着背叛者的骂名。背着我这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耻rǔ。端如果可以死去,我早已选择去死;可是我舍不得。就算是那样,我也舍不得。我舍不得离开这个人世。因为这个人世里有你。无数个夜晚,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像被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啮咬,痛不yù生。
我不记得我恍惚了多久。只知道那段日子,整个人像是在地狱里游dàng。四周都是黑暗,让我无法呼吸。分明远处有一线光,却不能走过去,更不能抓住。然后有一天,忽然听到一个消息,你就要在五月里嫁给佟铁河。阿端,那时正是樱花最灿烂的季节。我像幽魂一样,在漆黑的夜里,在在喧闹的樱树下,痛哭。我知道我没资格嫉妒,可我就是嫉妒佟铁河。我嫉妒的发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这么快?我一次又一次的喊着,我多希望上天给我一个答案,还我一个公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变回以前的顾惟仁,我只要我的阿端!
其实,那个时侯,手里是有两份头发的样本妈妈的,和景叔叔的就算是痴心妄想,却还想要挣扎一回。鉴定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我,像从地狱重返人间。我要回国。他们说顾惟仁你不能走。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因为sars,北京都封城了!就算你不要前途、你也不要命了?!我哪儿还顾得了什么前途什么命!我的前途我的命,都是阿端;可阿端,就要嫁给别人了!我说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北京。让我回去。
我还是没有能够赶回来。在去成田机场的路上,我乘坐的出租车发生车祸。十几辆车子,连环相撞。司机当场死亡。而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三个月在三秒钟,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天翻地覆的时代,我竟然昏迷了足足三个月!sars过去了,夏天来了景自端,嫁了别人了。这世上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埋葬在了那个混乱的chūn天里。
等我重新站起来,靠自己的腿走路,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期间,妈妈来过东京好几次。阿端,她是抚育了我二十多年的人,恨她,我做不到。就算,她不是生我的妈妈,她仍让我随她姓了顾,把我养大,给了我她所能给予的一切,我得感激。她握着我的手,不停的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小仁,妈妈没想到你会这样
对不起就像你刚刚问我的那样,我问妈妈: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您骗了我,景和仰不是我的父亲,而您,也不是我的母亲?那一瞬我看到她眼中的痛楚。我不忍心。我知道我自己的伤有多重。可是别人呢,谁又没有伤?我知道那时候她骗我,有她的不得已。我考虑的是我和我的爱,而她考虑的也是。没有本质的不同。
幸运的,也是不幸的,我活下来了。我,告诉自己,顾惟仁,就算是这世界天翻地覆,就算是再难过、再难熬,有一样,顾惟仁你终于可以不再觉得耻rǔ那就是,可以,并且永远可以,爱景自端。爱她吧。无论在哪里,你都可以坦dàng的面对自己的内心,不必觉得羞耻。
阿端,我曾无数次的想过,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或者直到,再看见我,已不会带给你任何的痛苦和折磨。他们一直告诉我,你过的很好我也以为六年过去了,幸福的你,可以把我,只当做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我回来了。再回到你的生活里。我们,就是兄妹,就做兄妹,我用这样的方式,守护在你身边你不需要我,最好;当你需要我,我就在这里。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躲在yīn影里的老鼠,每看到你一次,就像是偷到了一点延续生命的食物。我不断的提醒自己,我应该站的位置是在哪里。可是阿端,我,哪怕一次,只有一次,也想站在你面前,能再堂堂正正的,看着你的眼睛,跟你说几句话。
没有我,你过的好,我会觉得安心。再痛苦,也安心。即使是有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的事qíng我宁愿你终生都不知道我也能够跟你坦白,这些年,我是怎么想的,我是怎么做的,我是怎么过来的。其实,我怎么样,并不重要,因为我只要你过的好。但是,阿端,求你不要再表演幸福给我看了。我不是瞎子。我能看得出来。我能承受你的幸福不是我给予;我受不了的是,你的难过。不管是谁,不管是谁给你的难过。我都受不了。
我今天逾距了。可是我不后悔如果到今天,你还是不幸福,那么,阿端,就算被骂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刀山火海,我,愿意再走一次。
自端咬着牙。
她甚至听得清自己牙齿之间那咯咯的响声。
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就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方向,让她能够缓解一下心脏所承受的压力。
最后,她清醒过来,问了惟仁一个问题。
估计大多数的亲在这一章节发出之前,已经知道顾惟仁和景自端没有血缘关系了。他只是被顾悦怡收养的一个弃婴。这段身世,以后再jiāo代吧。
今天恰逢150章节的整数,不知不觉间把这个文啰嗦了这么久了~~
想必最近纠结在身世问题上,各位看的也辛苦,请多多包涵!
谢谢~~o(cap;0ca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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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六章风与水的痕迹(二十六)
lt;fontclass=ba59e88758eba59e88758e她问:爸爸什么时候知道的?
惟仁犹豫了片刻。
她直直的看着他,说:告诉我吧。
他说:他和妈妈结婚前。
自端听了,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爸爸知道,爸爸真的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她笑了。是真的在笑,笑的,竟然难以遏制,笑的浑身颤抖这么久了,这么久了,竟然这么久了。竟然有这么久。
她的爸爸,她的爸爸!
这是怎样的心病呢,爸?
她真的弄不懂了。唯一知道的是,大概,这是什么样的手术,也医不好的心病了。
惟仁静静握住了她的手。她哭,她笑,她终于冷静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自端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这样的回忆,让她辛苦。
可她阻止不了。
被这样的辛苦折磨的日子,要多久才能过去?
她不知道。
她听到铁河翻了个身,动作有点儿大,随即被子下滑,他光luǒ的肩膀和露了出来。自端看到,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往chuáng上来。她拉住被角往上扯,给他掩好,轻手轻脚的,她躺回了自己的位置,那个离他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突然的,他长长的手臂横过来,压在她身上。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会把他弄醒。可他的手臂实在是重,像一条巨蟒,缠住了她,她要喘不过气来了。她侧过脸来。小心翼翼的,她的手抬起来,寻到他的脸颊,有点儿烫手,又有一股别样的苏麻。她眼眶发热了。
佟铁她喃喃的,轻柔的,叫着他的名字。
她终于不再动。
他挪了挪身子,让她完全的在自己怀里。
这样就好。
只要这样就好。
铁河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身边的位子已经空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已经是早上了,窗帘没有拉开,卧室里还是很暗,卫生间的门关着,没有声响。他平躺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抓起chuáng头的表,已经七点半。想起一早有个重要会议,他急忙跳起来。起的有点儿太快了,竟然差点儿歪倒。他稳住身形,几步跨出去,一下子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她正在洗脸台边。
让开啦。他嚷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顺手从架子上抓起一个漱口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