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学茂哈哈大笑,指着铁河对众人道:瞧瞧!瞧瞧!这才是酒国英雄!小铁,就冲你这眼力劲儿,就这酒,咱爷们儿今儿就一醉方休!
铁河忙说:可是,爷爷,这酒可是忒贵重了。
再贵重的酒不喝也是白搁着!今儿你带着阿端回来,爷爷高兴!景学茂qíng绪极好,面上红润,抬手指着自己的儿孙,我们景家的男人,会喝酒的今儿都不在家;尤其是自翊,这会子正在印度洋上漂着呢好长时间没人陪我喝个痛快酒,闷的我老人家啊
合着我们这些日子,那些酒就白喝啦?爷爷就不说自己偏心眼子。自竣听老爷子这么一说,笑道。
自竣正拿着刀子,在启酒坛上的泥封,随着泥封一分一分的去掉,酒香一分一分的蔓延开来,屋子里的人们都闻到那醉人的香气。他的话让老爷子瞪圆了眼睛。
哎,爷爷哪里偏心眼子啦?
好好儿的,昨儿二叔也在家陪您喝酒,您怎么就舍不得这坛子金线芙蓉泉?偏偏阿端的新郎来了,您就舍得?还不是偏心眼子?
大家都笑起来。
自端不好意思的叫着大哥!
大哥哪儿说错了?爷爷还说想自翊了,说啥,可怜自翊在印度洋上漂着爷爷,您咋不留着这酒给自翊庆功呢?自翊这回又是部里通令嘉奖。
真的呀?那多好的事儿呀!佟铁河笑道,这可该好好儿庆祝。
可不是。昨儿二叔在这儿也高兴的不行。说咱们这一辈儿终于出息了一个。自竣笑着,合着咱都是没出息的。
景和高听到儿子这么说,瞪了他一眼,说:就你话多。
本来嘛。自竣笑呵呵的。
佟铁河也笑。
景家是簪缨门第。只是这一辈儿除了自翊,再无从军。从景老爷子往下,委实深以为憾。
景学茂哈哈笑着,道:你们这些小猴子,昨儿偏了我两坛子梨花白去,还嫌不够?
他刚说到这里,自竣把酒坛子拎起来,笑对爷爷道:那两坛子爷爷您自个儿就包了一坛子好不好!怎样,要不要上青花碗啊,爷爷?一人先来一碗?
他新婚的太太东方青见他这样说,轻声笑道:还是不要了啦,铁河刚来,你让铁河多喝点儿我可不想看着你跟昨天似的,满院子打陀螺。
众人又大笑。
自端悄悄的问奶奶怎么自飒没在。景老太太告诉她,自飒这两日感冒了,在自个儿房里睡的日夜颠倒。这会子还没起chuán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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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四章花与火的回忆(三十)
lt;emclass=l382458lt;emclass=l382458l382458坐了一会儿,景老太太先起身。自端送奶奶往后院走,东方青则回了房。穿过二道院子,自端看了看自飒住的屋子,门窗紧闭,密密的拉着帘子。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景琴眠鹤慢慢的走着,问自端,不是说下了十五才回?你婆婆舍得放人了?
自端当然不敢跟奶奶说是因为自飒的缘故,只好笑着说:是铁河的主意。明儿他就上班了,要我一起回来。那边天气实在是不舒服,总是下雨,yīn冷yīn冷的。婆婆也说让我们早点儿回来。其实婆婆自然是想留她多住些日子的,可是不知道铁河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她。她笑着搂住奶奶的脖子,道:怎么了,您不高兴我早点儿回来见您呐?
景老太太点了点头,温柔的笑着:怎么会呢,爷爷奶奶天天盼着我们阿端回来呢!可惜阿端是嫁给人家做媳妇儿去了呢,怎么可能遂了我们的心?
那我今儿住下好不好?自端撒娇。
景老太太拍拍她的脸,笑道:好好好!奶奶呀,巴不得阿端总住在家里呢。她拉着自端的手,看到自端脸上的倦容,你也去休息吧。男人们喝酒可没个时候。
嗯。
这些个小辈里,能对付一下你爷爷的,除了翊儿,就是小铁。今儿这酒你爷爷要喝欢实了,小铁明儿一准儿上不成班。时候差不多了你再去看看,拦着些个。
自端笑着点头。
景老太太想起来什么,望着自端,道:你记得给你爸爸打电话,昨儿他在这儿喝酒还念叨你呢。
好。自端照顾奶奶躺下。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老太太的呼吸沉下去。自端给奶奶掖了掖被角。阳光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撒在炕上,到处都暖洋洋的。自端细细的打量着奶奶。虽说已经耄耋之年,老太太jīng神极佳,耳不聋、眼不花,且是个美丽的老太太。皮肤仍是那样的白皙,近乎透明。皱纹都不曾毁掉她的容颜。自端忽然想要抱抱奶奶,可是又怕惊动了她,只好坐着不动。
炕桌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叠绢面手抄本。自端随手拿起一本,打开来,原来是金刚经。漂亮的簪花小楷。她们姐妹从小练字,都是以此为摹本的。
自端微笑。
钢琴也好,毛笔字也好,从小,都是长辈们让她有所寄托的意思。花尽心思把她的时间填的满满的。
自端抚摸着手抄本细密的绢面。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悄悄的出来。
景老太住的是二进院的正屋。东厢是自飒的屋子。西厢住的是自竣和自翊兄弟。自竣夫妻回来,仍是住他原先的屋子。
自端慢慢的沿着廊子往东厢走来。
抄手游廊将各处屋子串接起来。东厢这边一架葡萄,西厢那边一席丁香。chūn夏之际,家里人常常在游廊上赏花纳凉,十分的惬意。葡萄架上的葡萄,总是等不到熟透,都就被哥哥姐姐们摘光了自端笑出来。她看了眼东南角的月亮门。穿过那道月亮门,是她住的东跨院。她想着今晚不回自己家去了,就住在这儿吧,不知道佟铁河愿不愿意?
东厢的门紧紧闭着。自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没动静。
笃笃笃笃,她敲了两回门。
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门哗的一下被拉开,自飒披着一条毛毯站在门里。
自飒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的自端。
自端迅速的打量着自飒,虽然脸色有点儿苍白,可是不像想象中的难过。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很重的鼻音,也似乎真的是感冒了。她的心略略的安定些。
自飒闪开让自端进来。自端在她身后关好门。跟着她走进书房去,发现自飒正在看电影。耳机搁在茶几上,一摞影碟散在地上。自飒缩进沙发里,示意自端随意。
在看什么?自端坐下来,屏幕上一群男人正在打架。
《叶问》。
自飒瞥她一眼,问:怎么提早回来了?
自端却问道:感冒了?
自飒哼了一声,说:莫名其妙的犯了咽炎和鼻炎。
有没有看医生?
谁大过年的看医生?
偏又忌讳这个了。
没事。自飒淡淡的说。
自端看着她,真的?
你看我样子还不知道?
姐自端好脾气、耐心的叫着自飒。
自飒看着她,忍不住心软。
叹了口气。
他今天结婚。没请你们喝喜酒?
没有。
自飒冷笑,还算识相。
他说,怕看到我们会崩溃。自端说。铁河原话是这么说的力昭,应该也是这么说的吧。
自飒眼睛盯着屏幕,面无表qíng,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她吸着气。胸口往下,一直到小腹,大片的面积,如灼烧一般,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而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痛。她紧咬牙关。不知道还会痛多久,唯有忍耐。
自端给自飒扯了扯毯子,姐,自端往自飒身边挪了挪,她声音柔柔的,绵绵的,姐
自端握住自飒的手,那只手在微微的颤抖。她低着头,说:姐,你就当他出国了,一年里也见不到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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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四章花与火的回忆(三十一)
lt;emclass=l965f7lt;emclass=l965f7l965f7自飒扭开脸。
可他不是。
他会带着那个出身名门的妻子出现在能够出现的任何场合,他会是所有人谈论的话题而这一切,代表着景自飒也会成为茶杯里风bào的中心。
他和她,曾经是那样的爱,爱的血脉相连。
生生的割舍了去
姐自端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我。自飒松开自端的手,坐直了,看着自端,多事的丫头。
好好儿的呆在上海就是了。我会死吗?早说了,要是为了他死,死了几百回了。自飒嗤之以鼻,我得死撑着。就算是我不要脸面了,也得给景家撑着脸面不是?让人知道景家的大小姐为了那个衰人要死要活,景家的脸搁哪儿?就这么着,已经传的不像样了。自飒刻薄的说着。
景家的脸面她们活着就不能不顾的东西。
自端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飒不在乎这些。
从来都不在乎。
真的要挽救景家、挽救景家名誉、挽救景家前途的时候,她都没有屈服。没有放弃她对邓力昭的那份痴心。
她不过是深深的爱着那个男人。即便是这样的结果,她仍不忍心他难堪。所以选择沉默,所以选择成全。
姐,我好爱你。
恶心。自飒愣了一下。她看着自端平静而安祥的面孔,心头却忍不住一阵刺痛。眼睛竟然涩涩的。这些日子那样的痛苦,她都没有哭过,此时对着妹妹,竟有了泪意。她急忙转开脸,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掩饰的抽了两口烟,香烟散发出来的烟雾刺激着她的泪腺,令她眼睛蒙上一层雾。
上回那个男人,什么状况?还不错的样子。自端扯起了别的话题。
哦,他呀。自飒胡乱的抹了两把脸,竟让她抹出一脸的笑来,这些日子,多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