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端笑着,摇摇头。陈阿姨端了茶点上来。自端招呼二人喝茶。
惟仁闻到那茶的香气,抬眼看自端。自端正为承敏递茶。承敏忙道谢。
咦?六安瓜片!承敏惊奇。
自端点头。对承敏能一口道破茶名,并不意外毕竟,是他的身边人。
正在倒茶的陈阿姨听到,微笑着说:柳小姐识得?如今很少见年轻的小姐们能这么快辨出来茶叶的名头。
承敏摆手,陈阿姨别笑我,换一种茶我就尝不出了。承敏笑着,看向惟仁,因为惟仁只喝这一种。跟他在一起久了,好熟悉这味道。
原来如此。
陈阿姨含笑,给自端也斟了茶。
自端将茶杯拿在手里,低头闻一闻那茶香。
袅袅的水雾扶摇直上,温柔的扑到面上,暖暖的,淡淡的,稍稍一停,鼻尖唇畔,又有一点点凉意了。
惟仁拍拍承敏,温和的说:喝茶吧。这是真正难得的好茶。
陈阿姨点头,顾先生识货。年初南方雪灾,茶叶歉收。市面上的顶级瓜片都成倍的涨价,还千金难求。
嗯,我让同事给我带,遍寻不到。惟仁说。母亲是有托人给他捎过。母亲对他的这类嗜好,极愿意满足。他转手就送给上司了。心里,是不愿意让自己剩下的这点子心头好,也沾了些别的东西。
承敏笑,你要的这茶原本就稀有。何况赶上这年份。
自端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她知道今年不同往年,央供上品也少,但顾阿姨对惟仁,那是何其上心,必然是替他准备好了的,他却说要自己去寻于是说:我这儿倒是有富裕,等下去拿差不多就喝到新茶上市了。
她家里还有一些。佟铁河某天回家,带回来一只纸袋,进门便丢在一边。她问是什么,他只说是茶叶。她打开来看,没想到是极好的六安瓜片。他甚少喝茶,家里的茶一向也都是她准备,所以觉得好意外。她问起,他就说了几句。原来是有个开茶行的朋友,曾经得过他的恩惠,所以总找机会报答他。开茶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茶。铁河见她开心的什么似的,还说,不就两斤茶叶,至于嘛,赶明儿让那人再弄个百八十斤来她白他一眼,心说这人真真是牛嚼牡丹。就这二斤,一个茶园也jīng选不出来好不好?佟铁河还说,回头把那朋友的电话给你,你要什么,自管让他给你备上。自端就笑了。她能要什么,又能要多少呢?只是那些日子,寻不到好瓜片的慌,在那一刻,消弭殆尽。她心头有一种快活,但是又要紧紧的摁住;这本是她隐秘的心思
自端抿了唇。
只见惟仁将茶杯端在手中,并不急着品茶。而是望着那碧色的杯,状如荷叶,薄如蝉翼,对着光线一看,叶脉竟都是清晰的;内里盛着的茶汤,更像是清晨叶底汪着的露珠;耳边是她的轻声细语这都是极美极美的。
他抿口茶,顿觉齿颊留香。太享受了。
承敏看他的样子,笑道:还是阿端知道惟仁。
自端心里一跳。
承敏接着哦了一声,侧过身子,从手袋里取出一只huáng色的信封,双手给自端,郑重其事。自端亦放下茶杯,双手接过。
希望你们同来。承敏说。
自端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huáng色的长方卡片,银色的字:请柬。打开,抬头是景自端女士、佟铁河先生。那字是清秀文雅的,让程式化的语句变得赏心悦目。
恭喜你们。她静静的合上请柬,又慢慢的装好,放在茶几上。大理石桌面触在手上,她丝毫不觉得凉。大约,她此时的身体温度并不比那高。
谢谢。承敏笑着。
屋子里的光线很足。水晶吊灯洒下的灯光从四面八方聚到承敏脸上,似乎在发出异样的光彩。自端只觉得刺目。
惟仁慢慢的品着茶。
承敏说起了这大屋,跟自端说想要参观一下。自端刚要起身,承敏就说你们兄妹也好久没见了,坐着聊会儿吧,方便的话,我自己走走,或者麻烦陈阿姨带我去。自端踌躇片刻,见承敏坚持,也就由着她。她示意陈阿姨。陈阿姨点头。这工作她也做了很多次,轻车熟路。
自端和惟仁目送二人走开。
这房子好大,有两千坪吧?听到承敏问。
三千坪,不含地下园子的话,前后加起来大约八千坪这边是偏厅陈阿姨的声音渐渐的远了,但仍听的到承敏银铃似的清脆话语。
对面而坐的自端和惟仁沉默着,听着那铃声渐远。
许多年过去了,他们再一次面对面坐着,眼中只有彼此。只是,这么的近,又是这么的远。
你这是还记得我的茶。惟仁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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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章月与星的分歧(二十六)
class=d6spanclass=d6d6自端垂下眼,淡淡的说:巧合而已。
只是巧合。
她不知道陈阿姨会泡这个。
家里那么多种茶,单单选了这个?
所以,只是巧合而已。
惟仁叹息。
巧合嘛?巧合的好。
他也是傻。他也是贪心。明明是希望她都遗忘,却压制不住那一点点的贪念或许,她还能念着什么;哪怕就念着一点儿,就一点儿,念着他们当日的好。
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的手。
她细白的手托着那片小小的碧色的荷叶,似乎,那样优雅的瓷器,天生就该被那样的手托着。
曾经无数次的将那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冬天,她总是很怕冷,当她恶作剧的把冰凉的手探进他的脖颈中,会惹的他大笑大叫;而他最爱做的事,是握住她的手,慢慢的,将她的手握暖,握热再索一个甜蜜的吻
惟仁闭了闭眼睛。
他喉头颤抖,阿端
自端一动不动。
阿端
他有千言万语,却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她静静的听着他用好听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她知道他一定有话跟她讲。
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
可是从哪儿说起呢?
顾惟仁,你要从哪儿说起呢?
你在哪一刻,决定松开我的手的?
自端数着自己心跳的次数,这心跳像是战鼓一样我的心,你也在期待着嘛?
真的期待吗?
她深深的喘了口气。
不,她不需要他说什么。至少,现在不。
手里的茶已然冷掉。她只是舍不得放下。但她牢牢的抓住,生怕自己一松手,有什么东西就会摔的粉碎。
我祝你幸福。
她终于抬起眼睛来,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顾惟仁。
顾惟仁清楚的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呐喊,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人在疯狂的喊着什么人的名字,他只知道那呐喊离他越来越近,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过了许久,他才知道,那是他心底的声音。
眼前的自端,冷静的像是一尊雕塑。
似乎面对着他,心底再也没有一丝的波澜,也不再有一毫特殊的qíng感。
六年了,六年里,他在努力的,就是从她的生活里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她看不到,让她摸不到,让她忘掉,让她过好他成功了,她看起来好得很。
他本该安心。
可是
你们两个在打坐嘛?承敏像是忽然跳出来,宛如一颗石子掷过去,打碎了湖面的平静,惟仁和自端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目光一触,又迅速的移开。承敏显然没有注意到气氛有什么不对劲,她很兴奋,过来依旧坐在惟仁身边,语气略带夸张的说:哇,惟仁,你一定不知道!你妹夫地库里有莫奈的画哎阿端,你这位先生品味还不错哦,呵呵,枉我之前把他划归bào发户,猜他俗不可耐。
惟仁尽力将心思迅速的回笼,听到承敏这么说,他勉qiáng的笑了笑。
自端倒是比他镇定自若的多。她给承敏重新斟了杯茶,道:不,你没说错。他是bào发户,而且,有些地方,确实俗。
真的呀?
嗯。你该细看看地库里的那些画。自端皱眉。
承敏大笑,举个例子?
就比如你刚讲的那幅呀,有什么特别的好?都不如去拍一幅八大的糙稿,不搞艺术的人也看得懂她的话里是略带埋怨的,可是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娇嗔,让人忍不住心里痒痒的。
惟仁怔怔的看着自端说起她的他,她是这个样子的。
你这是在说你老公我的坏话嘛?
自端回头,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佟铁河,似是chūn风满面chuī,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也恰到好处的感染到她,于是,她也笑了。
三人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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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章月与星的分歧(二十七)
class=l0f6aspanclass=l0f6al0f6a承敏笑着,打量佟铁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佟家二少。以她略嫌苛刻的标准,这男人虽说也算帅气,但比起她这俊美的惟仁,差的不是一分两分。可是那相貌体态,分明又英挺不凡,自有那么一份脱俗的气度在。
承敏,惟仁的未婚妻。自端微笑着介绍。
佟铁河。俗不可耐的bào发户兼景自端的结发丈夫。佟铁河笑着说。
承敏同他握手,幸会。
请坐请坐有应酬,回来晚了,也不知道你们会来。铁河坐下来,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似的,顺势拉过自端的手,握在手心里,阿端哪,你该打电话给我嘛,惟仁可是第一次带承敏过来
自端看着佟铁河。他眼睛里闪烁着星光一样的清辉。
铁河没等她回答,转头笑着对承敏说:承敏呀,你都不知道惟仁有多过分,我这个做妹夫的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说起来,我们结婚时他就没来参加婚宴,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忙,总有两次回国来吧?从来也不肯来家坐坐,更别提一起吃顿饭了。我说惟仁,这知道的说你嫌阿端厨艺差,不知道的只当你和我们生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