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紧紧的攥着拳,指甲扣着掌心,用力的、用力的克制着想要对着他大吼大叫的冲动。
铁河看到自端的贝齿咬住嘴唇,原本泛着红晕的脸此时煞白。显然一股怒火已经顶到了脑门,可是仍是克制着。他嘴角一沉。
你知道她会来。
他点头。
你们见过面。
她每次回北京都要约见我。
他平静的说。好像说一件毫不相gān的事。有些事,自端不知道。他没让她知道,但同时,他也没刻意隐瞒她。对自端来说,生母容芷云是透明的存在,是碰触不得的禁忌;对他来说,则是更为复杂难言的一种关联。这关联是他婚姻的一部分。
可是自端显然不理解。而且也从没打算理解。
这他当然是知道的。
他听到早上她在电话里发脾气。能让她那般失控,统共没有几个人。
若是平常,他就由着她了;可是今天,他不想。
佟铁河,你故意的!
是。他不否认。
你!
没事先跟你说,是我不对。他耐心的说。一触到容芷云,自端完全变成了一个刺猬。他也知道这样的见面,自端会很难过。可是一直逃避,这不是办法。但阿端,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以后还有以后?
谁和谁的以后?什么样的以后?
自端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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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章月与星的分歧(十一)
class=l9b3726f64spanclass=l9b3726f64l9b3726f64佟铁河,没有这样的以后了;我绝对不愿意,再有这样的以后。
她吸着鼻子。硬生生的将眼泪bī了回去。她不能哭。不能在这里发脾气。她不能这么做。那是不得体的。
佟铁河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恼怒的神色,渐渐的化作了哀伤。
他心头有些震动。
他终于无声的、坚持的揽住她,往电梯这边过来。她的脚步有些磕绊,他放慢步子,让她走稳。
已经有人在等电梯,看到他们过来,礼貌的往旁边让了让。
铁河对那人点点头。待看清楚,不禁眉尖一耸。是顾惟仁。他迅速的看了自端一眼,忽然就明白了,刚刚她来找自己,那眼中的仓惶是怎么来的。原来如此。他瞳孔一缩,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
顾惟仁也点了点头,目光自然的转向自端。
自端没有看他,却往铁河身边靠了靠。铁河配合的揽住她的纤腰。
铁河微笑着同顾惟仁寒暄,从电梯外,聊到电梯里。说了什么,自端全未入耳。只知道两人有说有笑。真好似多年不见的朋友。可自端记得的,他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她看着亮如镜面的电梯门中映出来的三个人影。
一对夫妻,一对兄妹,一对郎舅。
花枝袅袅,和谐美好这么的好,就是好的不真实。
他们在负一层先下了电梯。铁河还拍了拍顾惟仁,说了声回见、改天一起吃饭。
自端一脚跨出电梯,听到顾惟仁说好。那声音,还是那样的浑厚而有磁xing。她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阖上,佟铁河瞟了自端一眼。只几秒钟的工夫,她脸色灰败的就好像随时要晕倒。
他却没有再伸手扶她。
默默的站在那里等车子过来,两个人都心事重重。
自端只觉得一波接一波的头晕她想她真的是香槟喝多了。一定是这样的。她迫切的需要一张chuáng、一场黑甜,好忘记眼前,也好忘记以后。
怎么回的家,自端都不太记得了。
朦胧间听到有人叫她。声音很轻,阿端阿端。她只是不愿意醒过来。
好热、好烦
看着窝在后座上的醉意朦胧的自端,佟铁河只好下车按门铃。等陈阿姨来开门时,佟铁河已经将自端抱下车。他jiāo代了陈阿姨准备醒酒汤,再小心的将她抱上三楼卧室。佟铁河心里忍不住咒骂:该死的早应该启用那部电梯。最近费力巴拉的又背又抱的弄醉鬼上chuáng的事已经不是办了一两桩。这叫什么事儿?当他苦力不成?
佟铁河把自端放到chuáng上去。自端很自觉的缩进被子里,扭了几下,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全不顾身上仍是那套行头。
佟铁河撇了撇嘴。开始动手给她脱衣服。
景自端一喝酒就变猪。这么些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不是,还不光是变猪佟铁河几乎哼出来。
他一边解着她裙上的钮子,一边打量着她的睡容那如满月般光洁的面庞,肌肤柔嫩而细腻;大大的眼睛这会儿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羽毛一样好容易给她换好睡衣,佟铁河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透汗。望着被子里睡的沉沉的自端,佟铁河摇了摇头。
那么伤心、那么生气,最终还是选了自己吞下去。
你这样会有内伤的,刺猬。
自端申吟了一声。
佟铁河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他在chuáng边坐了一会儿,起身将灯关掉,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卧室。
自端翻了个身。脸深深的埋入柔软的枕头里。
泪水终于还是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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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章月与星的分歧(十二)
class=l448b7f117spanclass=l448b7f117l448b7f117自端放下电话。
灿烂的阳光穿过整面玻璃墙,室内明亮又温暖。
她轻轻的咬着手指,目光定定的落在园子里那一排塔松上,积雪在阳光的照she下正在消融,来不及落下的雪,正在枝头结成冰柱。水晶帘一样。随着风,轻轻晃动。
父亲打电话来让她和铁河回家吃饭。因为,惟仁回家了。
惟仁回家了
顾惟仁,那个家的一份子。而且,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惟仁第一次带未婚妻回家来。同样身为家里一份子的她,得回去应卯,得回去共享天伦。
钟点工人在擦钢琴,无意中触动琴键,发出咚的一声。
自端回头
一样是个冬天的早晨,响晴响晴的天气,酷冷酷冷的天,滴水成冰。
她早就醒了,躺在被窝里,看着撒金宣纸糊的天棚上,细致而jīng巧的剪纸图案,整幅的凤穿牡丹。白底,暗红色的图,凤凰的翎毛,比头发丝儿还细似的;来阵风,就会送来牡丹花香那是李阿婆的杰作。自端心里觉得暖暖的。想着李阿婆那双已经长满老年斑的手,拿着剪刀,对着亮处,小心翼翼的剪着自端喜欢这些。从小就喜欢。
她掰着手指头算,李阿婆还有多久过生日,得给她送份礼物。
伯母叫她起chuáng,告诉她今天爸爸会回来。她撒娇,不肯就起来。伯母抚着她的面颊,轻轻的拍着她,要她乖。她笑。好像五六岁的时候,伯母会这样哄她。
伯母特地嘱咐她要穿的稍稍正式一点。不要穿件棉袍子就出去了。自端有点儿不解她哪天是邋里邋遢的了?不说家里人多,保不齐转个弯就见得着外人;就是她这位虽慈祥但严格的伯母,还真从来也没让她趿拉着拖鞋、散着头发就去给长辈晨昏定省。
后来想想,那天家里人看她的眼神确实都有些特别。可能是太开心了,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她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爸爸了。事实上,那几年父女俩一直聚少离多。当听到爸爸回京任职的消息,自端莫名的开心。
中午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可是自端就是知道了。
无法形容自端的感受。
她只是知道,并且隐隐约约的觉得,她应该长大了。
爸爸有了新的家人。
名义上也是她的。可是她从来也没觉得是这么回事。从来没有。
转过年来,她要考大学了。
想到有一件事qíng可以让她不再烦恼其他,她就松口气。
一向只有中上成绩的自端,成绩像坐了电梯一样直升,在那半年给了尖子生们很大的压力。直到很多年后,他们见了她,还笑她真人不露相。他们那里知道,这里面的缘由?如果她不要给自己更多的空间思想,就必须找一件事做,全力以赴的做。
爸爸的新夫人贴心的把婚礼放在了放榜之后。低调的再婚宴,只有亲朋好友参加;顺便庆祝自端以状元的身份考上p大。
都说是双喜临门,满堂生辉。
那一晚,自端平静的接受着宾客的祝贺。他们到底是祝贺她考上大学,还是祝贺她有了个新妈妈?
她并不在意。
中途的时候,她悄悄的出来。
酒店是园林式的,顺着廊子往后面去,有一个不小的天井,中央是人造池塘,一塘莲花正开的灿然。
自端本是出来透口气的,可坐下来,看那莲花,渐渐看的出了神。
依稀记得妈妈在的时候,还是一同住在祖父这边的。家中后花园里种的也有莲花。半埋在地下的黑色陶缸,洁白的莲花夏日的傍晚,妈妈常常站在陶缸前,出神的看着莲花。妈妈一头卷发,头稍稍一低,那发卷儿就垂了下来,夕阳给那侧影镀上了一周橙huáng的边在自端小小的心里,那样的妈妈,是最美最美的。
忽然就有那么一天,妈妈走了。
某天,她伸出手去,掐了一支莲花。摇摇摆摆的,不管李阿婆在身后大呼小叫,跑去将那莲花拿给爸爸看。
她说爸爸、爸爸,妈妈的花爸爸不理她。
她像个被丢弃的娃娃,一身的水渍。
还是伯父伸出一双大手来,将她举起来,架在肩膀上,笑着说阿端、阿端,咱们去吃冰激凌好不好?
她咧开小嘴笑。
慈祥的伯伯,肩膀好宽。
手不知何时松开了,那支莲花,掉在了青石砖地上。
没几日,莲花全都枯死了。花死了,陶缸就成了专门接雨水浇花糙的工具。
从那以后,家里再也没养过莲花。
她的记忆,也定格了。
陈阿姨将毯子盖在自端身上。自端一动,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坐起来,给佟铁河打了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佟铁河已经在飞机上。他接起电话,告诉自端,飞机马上起飞了。明显的感觉到自端在那边一愣神,沉默片刻,他问: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