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所在的南方,此刻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
青青果儿,留酸软化齿牙,这一季,本应带着酸涩回甘,初恋般的香气,却因数日昏沉的天,连绵不断的降水而失去原有的意境。
水雾氤氲,到处湿哒哒、黏腻腻、潮乎乎。
还没到下班时间,何遇就一人开车出了公司。
先去百货公司亲自挑了一件礼物,然后径直回了何家老宅。
远远望去,雨光给老宅蒙上了一层岁月的气息,绿树环绕的独栋院落,雨点拍打青砖有如和弦。
汽车驶入大门,早有人打伞恭候,笑脸相迎。
何遇走进房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老者,正跟着他的移动而收放目光。
何遇笑道:“爷爷,我回来了!”
然后又冲着里侧喊道:“桂婶,做什么好吃的给我啊?我都饿死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里面传来老妇的回答:“阿遇回来了,饭菜马上好,都是你爱吃的。你先陪爷爷说说话……”
何遇走到老者身边坐下,将手里的礼盒递过去:“喏,爷爷,给您的礼物!”
老者看看盒子,又望望何遇,很吃惊的样子,半天才伸手接过礼盒。
何遇打趣:“老爷子,您这是什么表情啊,就和孙子从没送过您礼物似的!”
老者如获至宝地捧着盒子,好像还真是仔细想了一下:“我的确不记得了,你在什么时候给过我礼物吗。”
何遇做抢夺状:“算了,反正我表现也不好,不要还给我!”
老者忙着开盒子:“谁说不要的,看来,这身边有了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心细了不少!”
“让我来看看,我这宝贝孙子,送的是什么?”
盒子打开,一对闪着银光的袖扣露出来,简单的菱形花纹,最原始的链条款式设计。
老者用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凹陷的几何花纹,忽然,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出现在他眼前。
仿似有女孩的笑声传来,甜蜜的话语在脑中回荡:
“月城,以后你见到‘菱形’就要想起我哦!因为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菱’。”
老人的手抖动的更厉害,眼角已经有湿润的液体渗出。
何遇还没见过爷爷这样子,在他眼里,爷爷是军人将领出身,上过战场玩过命,身上伤疤层叠堆砌无数,怎会将眼泪轻弹。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要是不喜欢这礼物,我马上丢掉?”何遇疑惑道
老者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多少年了啊?她要是还活着,也应该八十几岁了吧!”
何遇更困惑,伸手揽过爷爷的肩膀:“爷爷,您说的那个‘她’,是谁啊?”
“她?她啊!她的名字里有一个‘菱’字。”老人仿佛沉浸到了回忆里
老者笑了一下:“她那时也像你这样,坐在我身边,冲着我笑,让我以后见到菱形,看到‘菱’字就要想到她。我还记得,当天阳光啊罩在她脸上,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耀眼的金黄色!”
老者扭头闭了一下眼,默默擦掉两滴泪。
“这些年啊,我连糕饼都不让他们做成菱形的了,但没想到,直到现在,还是一眼也不能见这形状!”
“那现在,那位奶奶在哪呢?她怎么后来没和您在一起啊?”何遇问
“傻孩子,天下哪有那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啊!要是在一起,肯定就没有你喽!”老者强忍苦涩笑了一下
“所以,你们年轻人啊!有爱的人,就要赶紧行动,紧紧抓住,别老想着等以后,因为啊!你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情缘深浅,说不定就在下一个转身,在哪个拐弯,人就会分开,走丢了也说不定啊!”
老者好似发自肺腑般地,说了很多。
“你看,难得回来一次,别光听我老头子说了,聊聊你的那位吧?我听说,她现在在卫市是吧?”老者何月城问
“爷爷,您不是已经安排人前去打探过了吗?”何遇反问道
“你小子要是早早的主动交代,还要我费闲劲,大老远派人去问吗!”老人也提高了嗓门
“她大学还没毕业呢,现在在卫市分公司实习!”何遇说
“那怕什么,你嫂子不也是一毕业就嫁给了你哥!在古代,她这么大岁数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你这年龄,都可以当爷爷了!”
“你哥也是,结了婚也不省心,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重孙子啊!……”老人说着,脸上怒其不争的表情更甚。
何遇又要开始头大了,他大哥就是怕老爷子念叨,所以每次也是挑人多的时候回来,基本上不会单独回老宅。
他要是知道这次老爷子因为教训他这个弟弟,又把他当哥哥的也拿出来说了一顿,非要敲何遇一个月饭不可。
何遇精明地打断何月城:“这没事又把我哥架出来烤什么啊?我交代我的事情,您还听不听了!”
这招果然管用:“听,我听,你接着说!”
“我还没告诉她我是谁,只是和她说在宁城开一间公司。”何遇说
“也没说错,你的确是开了一间公司!”老者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听说,她长得很像成锦……”老者的话,被迫卡在了喉咙里
“爷爷,请不要拿她俩作比较,是成锦屏长得像她。”何遇坚持地说
“这有什么区别吗?想当初,一堆人都劝你,让你和锦屏订婚,你不愿意,和我们软硬抵抗!现在又找了一个和锦屏长得像的,你到底是想怎样?”
“如果你早接受锦屏,她和你成奶奶也不至于回不来!”何月城怒斥道
“好了爷爷,都过去好几年的事了。”类似的话,何遇都要听的耳朵生茧子了
“这事儿是多久,用几年时间就能抹掉的吗?今天,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就撂下句话—卫市的那个,要是和锦屏真有几分肖似,你趁早灭了领进门的念想,要不我没法再去见你的成爷爷,将来百年,更没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