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这才发现她竟是走这么一截路都走得满头大汗,脸色也透出死白来,这下再也顾不上什么迤逦的想头,几步上前握了她的手腕,蹙眉问,“阿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手怎么这么凉。”还在发抖。
贺盾摇摇头,实在撑不住又靠去了他怀里,伸手想往他的衣襟里扒拉,扒拉到坚硬的铁甲只能作罢了,靠着他站了好一会儿,等舒服了许多,这才气若游丝地回道,“就是吓着了被……”
贺盾直觉她要是敢说自己离体上了达奚长儒的身和他并肩作战过,陛下指不定会多生气,她现在没力气跟他理论,他生气不理她的话,她怕是要没命了,还是过后再说。
贺盾缓缓的舒着气,想起一事,倒是有气无力的乐了一声,“阿摩,你是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害怕,所以才要穿上父亲的衣衫上阵杀敌的,阿摩,你是不是也被吓到啦……”
色令智昏,好在杨广还还没有昏得太厉害,很快便反应过来怀里的女人要的不是他,而是他铠甲里面一件丝质的中衣。
这对方才还心绮神摇的杨广来说,当真如炎炎夏日兜头浇来一盆冰渣水,一颗火热的心瞬间被沁了个透心凉,想生气,她状态又实在不好,浑身都凉透了,就算笑也是有力无气的,走了这么一小截路就喘成这样……
这账他便先忍耐一翻,过后再跟她算。
杨广暗自磨牙,一手搂着她不让她摔倒,一手解了铠甲好让她靠得舒服些,见她眉开眼笑眉目舒展的想往里蹭,心说这没原则的笨蛋,平时他想亲一亲还得费尽心机,现在碰见父亲的一件破旧的中衣,就恨不得直接钻到他胸膛里来了,体统都到哪里去了。
杨广将铠甲扔在一边,拥着她靠着树干坐下来,屈起膝盖让她在怀里躺得舒服些,见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呼吸倒是平顺了些,便低声问,“好些了么。”
好多了。
“好多啦,谢谢阿摩……”贺盾点头,闭着眼睛往里面蹭了蹭,她方才头可是要疼死了,对比起来,现在说是天堂也无疑了。
杨广看她这样又有些气不顺,伸手帮她把风吹到嘴角的发丝弄下去,看她一脸安心昏昏欲睡,忍不住道,“阿月,我从战场上下来一身的汗渍血污,你也不嫌弃。”这话当然是说来吓唬阿月的,他贵为一国王爷,这些事自然不用他操心,昨夜入了弘化城,先就洗漱了一番,衣服也是烘干又换上的,否则方才他也不会让她就这么扑过来。
贺盾摇头,别说陛下现在身上只有淡淡的皂角香,便是当真有血腥味,她也顾不了这么多。
贺盾动了动给自己挪出个舒服的位置来,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秋风吹过又不是很热,不一会儿她眼皮都重了起来,想睡觉……
贺盾总归还记得他是晋王爷,又忙睁开眼睛问,“阿摩,你今日忙不忙,不忙能不能陪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两刻钟这样。”她总不能让陛下把中衣脱给她罢,虽然她当真很想这样。
“嗯。”杨广应了一声,看她得了他的允诺乐得眉飞色舞,心里又有些不平,沉声道,“贺老师您这样躺在我怀里睡觉,是不是很不妥当?”
听他这么说,贺盾老脸一红就坐了起来,只头实在晕得厉害,直起来就恶心想吐,昏昏沉沉又倒了回去,睁着眼睛纠结的在三观和舒服之间挣扎了几回,最后堕落得闭上眼睛躺着不动了。
她就是不想起来……
贺盾被陛下灼灼有如实质的目光盯得面红耳赤,复又睁开眼睛,开口自己先唾弃了自己两回,“阿摩,你不是说我们七年后要做真夫妻么,我,我现在靠一靠你,不犯法,不缺德罢?”
好呀,丫头片子这些年嘴巴比以前利索多了。
杨广哑然一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闷笑不止,“阿月,你不是说我们七年后要做真夫妻么,我,我现在亲一亲你,不犯法,不缺德罢?”
连她的语气口吻都学得一模一样。
这天生的戏精。
贺盾气血上涌头更晕了,喷气道,“阿摩,你怎么也计较起这个来了,以前我们不也一起睡么?”
杨广看着这一地秋风落叶的人间盛景,挑眉道,“那怎么能一样,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现在不同了。”
十四岁的少年人,说什么年轻时候,贺盾知道他只是戏弄她,并不是不给她靠,索性破罐破摔闭上眼睛死赖着不肯走了,这是很奇怪的事,达奚长儒身上也有杨坚的旧物,紫气甚至更浓郁,坐在旁边就行,但她居然都没想起要在旁边坐一坐,反倒是见了陛下就想让他救命了。
方才也压根没想起有什么不妥来,理所当然理所应当一样就想让他给她靠一会儿了。
贺盾当了缩头乌龟,杨广是从没见过她这般赖皮的模样,觉得即新鲜又稀奇,揪了揪她的耳朵,忍笑道,“阿月,你当真是对别人对自己两种做法啊,吽,你想靠着我就靠着我,我亲亲你你就各种意见,阿月,你这样当真不算正人君子了。”
这是骂她双标狗了。
贺盾想想确实如此,品咂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是丁点羞耻心都没起,心里更觉自己堕落没救了,跟条晒太阳的鱼一样翻平了躺好,头疼道,“那阿摩,你亲我我也没揍你,就是生孩子这件事,等你长大点再说,唉,阿摩,先让我睡一觉行不行,睡一觉起来再讨论这个话题好不好。”
“睡一觉起来要接着打突厥,谁理你。”杨广忍笑忍得胸膛震动,心说蠢笨,他就没见过这么容易上套的人,好在自小就是他的人,否则真要骨头都被人嚼干净了。
贺盾是不想跟他贫嘴浪费时间了,闭着眼睛打算先会一会周公再说。
杨广见她就这么不设防的躺在他怀里,紧了紧手臂,低头在她鼻尖上蹭了蹭,看她痒得要躲,不依不饶的在她脸上耳尖蹭来蹭去,只是事与愿违,没得一点亲昵缠绵,反倒被她脸上敷着的灰脂粉呛得鼻尖发痒,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真是煞风景。
杨广揉了揉鼻尖,见贺盾在他怀里哈哈哈喜眉笑目乐不可支,他也没生气,只失笑一声,暂时也不计较她不听话偷跑出来了,额头碰了碰她,低声道,“不晕么,还睡不睡,要睡快些睡。”
晕的,笑着更晕了。
贺盾忙不迭点头,看陛下俊美无比,又这么看着她目光又深又邃,似乎还暖暖的有些什么她看不清的东西在里面,莫名其妙脸就热了热,脸往里转了转遮住阳光,安安心心闭上眼睛了。
第51章 往后待她如待我
贺盾说了睡两刻钟,睡下去便不是那么回事了,杨广根本叫不醒她,若不是人迷迷糊糊的还会哼哼应他两句,他真要担心她遭遇什么不测了。
杨广见她嗜睡,只得先把人抱回了自己的营帐,出来前先清了道,倒也没遇上什么人,杨广将贺盾放在床榻上,又去盒子里挑了件旧物来给她抱着,等她安安稳稳睡过去,请旁的医师来把了脉,说无碍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坐在床榻边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去了前头,把暗十一叫进来了,暗七也在。
两人进来便叩首请罪,杨广摆手道,“往后待王妃如待我,但若有异立刻报来我这里。”
暗七暗十一皆是叩首应是,杨广摆手示意他们起来,复又问,“昨日王妃都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人。”阿月兴许会被吓着,但这个定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毕竟被吓着的人不是嗜睡,反倒该惊惧难眠了,也绝不是累的,以往几夜不睡也没见她难受成这样过,她来历特殊,他就得多花点心思,看紧点,知道她的一切,他也会安心许多。
暗七将贺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字不差如实禀报了,杨广听了一言不发,暗十一跃跃欲试的想说话,见杨广示意他说,就老老实实说了心中所想,“主上,主母嗜睡,昨日趴在林子里,面前都是喊杀声都睡得很沉,今晨一早不舒服,还吐了……”
暗十一说着就高兴起来,“主母会不会是有喜了,如果是真的,那咱们晋王府要添一个小世子了,这是一件大喜事!”
杨广:“…………”
营帐十分安静,暗七见自家主上实在不像高兴的模样,一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就硬给压了回去,再想一想十一弟年纪偏小,他们这群人都是老光棍,哪里能懂这些,不待主上发话,自己先在暗十一背上拍了一下,轻叱道,“十一你懂什么,莫要瞎猜。”
眼前是断臂残肢的战场,贺盾就不是能安然入睡的脾性。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