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未言语,事实摆在了眼前,真是由不得人不信,尤其她来历奇特。
只是长生不老啊……
杨广看得见贺盾的慌乱和无措,兴许是因为他先前已经有过了推测,或者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听得她二十六岁被震惊得魂飞魄散的少年人了,这时候得了这么个十之八[九的结论,并未觉得晴天霹雳,只是看着她精致漂亮的眉眼,心里长生不老四个字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压在喉咙里渐渐透露出苦味来。
长生不老。
子老矣,鸡皮鹤发,蓬头厉齿。
那是不是有一日,他白发苍苍脚步蹒跚,她还是一副精致漂亮的模样。
他不得不老死的一天,她那么爱惜生命,是不是会忘了他,然后去别人身边生活了。
现在还年轻,这些是很久以前的事,杨广这么想着,却并没有让他觉得好受些。
杨广心脏被攥紧了一样窒息闷痛,突然就有些后悔想这么多,想这些事了。
卧房里方才甜甜腻腻的气息忽然就散得一干二净了。
杨广只看着她,不似以往轻软暖融,反倒是黑沉沉的看不见尽头。
贺盾心里一慌,忙伸手去握他的手,急急道,“阿摩,我……阿摩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怪物了。”她是很奇怪,她也不知以后会如何,但她是真的爱上他了,并不想失去他,他如果嫌弃她,要分开,她想想都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心里闷疼。
他哪里会嫌弃她。
他只是不能想以后。
杨广没能动一动,看着她心里都透着绝望了。
他对着她的时候不说话,或者是无话可说时候很少,每每这个时候,贺盾都很无措,心里闷闷的难受。
贺盾拉着他的手亲他的手背,想让他开心些,看着他认真道,“阿摩,我们好不容易才好好在一起了,不要分开好不好,我爱你。”她就是很奇怪,她以前也没想到过这些,其实在能救二月救小狗救达奚长儒李崇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了,如果那时能想到,便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杨广见她急红了眼眶,心里瑟缩的疼,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把人抱起来,边走边笑道,“你胡说什么,我如何会舍得与你分开,便是你想分,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走,陪我沐浴去。”无论以后如何,他一生一世都不想和她分开,以后的事……他现在没有力气想,便以后再说。
贺盾看着他,硬把涌上来的泪意憋了回去,郑重地点点头,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了,这感觉很像当初从山里出来刚刚见到他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觉得软弱委屈,都不像她以前的自己了,她真是变了很多。
贺盾想在外头等着他沐浴,杨广不许,硬拉着她进去一起洗,洗着洗着便又拉着她胡来,贺盾本是学医,知晓他这样胡来不行,却因着刚才的事,心里酸酸涨涨的没法说出那些养生的道理来,她本身就是个极为不正常的存在,是这个世界bug一样的存在。
贺盾接收了他的蛮横和强势,心里闷疼闷疼的再没了昨夜的欢愉。
杨广紧紧压着她的手腕,心里就是想问她,问她以后他若为帝,成了她的良药,再以后先一步离她而去,她会不会舍下性命来陪他,会不会与他一道走那黄泉路。
不可能的。
他太了解她了。
爱惜性命,自别人的,自己的。
连高熲都能看出她爱惜性命,他与她纠缠这么多年,如何不知她的脾性。
在能保全自己性命的情况下,能救人则救人,若是生命被威胁,就像当初用药毒死那些追兵一样,也毫不手软,她有她的原则在,能活都会尽量活着,哪怕是以石头的方式存在。
杨广将这些几次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压了回去,因为知道问了也无益处,还会影响他们的情谊,冲动就太蠢了。
先放一放罢,他现在还年轻,好好活着离死还有七八十年,让他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洗好贺盾再被抱回卧房的时候,整个人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自己走两步都双腿打颤,趴在床榻上,整个人都缩在被褥里,只露出一个头来,见他就坐在床榻边看着她,便开口问,“阿摩,你不忙了么?”
忙。
虽是无人来催他,但江南眼下的稳定只是暂时的,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他有计划有谋划,势必要在南朝之地开出一片天地来,李德林、李百药、王韶、李彻、李雄、李靖等人不日便能赶到扬州,这也是他网罗人才的大好时机,江南的事一定,他离那个位置也就不远了。
他筹谋多年,一步步朝那个目标走去,也快要走到了,他偶尔会觉得难,却并没有难到让他觉得束手无策,可他的妻子不一样。
她刚刚定是被他吓着了。
杨广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指腹抚摸着她耳侧的肌肤,低声道,“阿月,我初初得了你的滋味,有些控制不住,以后我会注意的。”
贺盾看他肯和她多说话了,心里略略松了一些,摇摇头道,“我没什么的阿摩,那个秘戏图开头就说,天下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能耕坏的田,尤其是我了,只是阿摩,你这么胡乱折腾,就是个铁人,估计没几年也要被我榨干了。”
饶是杨广此刻心里如何烦躁忧思愁肠百结,看她一脸忧愁的担忧这件事,还是不自觉便乐出了声,算是苦中作乐,心里骂了句小笨蛋,这种话都能清清楚楚明白说出来,也只有她了。
杨广唉了一声,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眷恋不舍,她老得慢,那他两鬓斑白那时候,她若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心悦于他么?
贺盾握着脸侧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拉过来唇边亲了亲,心里换过立场想一想,酸酸涨涨的难受,想了想从床榻上坐起来,朝杨广说了声稍等,穿着里衣去梳妆台前把自己的箱子拖出来。
贺盾东搞西搞鼓搞了一阵,头发也抹得花白花白的,不过两刻钟的工夫,一转头就变成了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实在是连杨广都没话好说了。
贺盾背着手弓着腰驼着背走道杨广面前,比岭南圣母更像老太太了,笑眯眯咳咳咳,粗着嗓子道,“老伴儿,你还好么?以后老伴儿你是什么年纪,老妻我就是什么年纪……哈哈……”
杨广看着面前憨态可掬一脸褶皱的老人家,哭笑不得,一把把人逮到怀里来抱住,见她乖乖缩在他怀里,眸光清澈正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知道她是想让他宽心,心里发暖,想亲亲她她一脸灰粉实在无处下口,无奈失笑道,“好了好了,真是败给你了,你以后且记得善待我便是。”眼下她与他柔情蜜意,现在无法的事,只好以后再说。
第98章 也不给他亲她了
杨广玩笑似的说,贺盾却看进了他眼里去,郑重地点头道,“阿摩,我会好好对你的。”
杨广看她说得表情隆重,山盟海誓一般,心里又暖又疼,紧了紧手臂,叹道,“笨蛋,你只要待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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