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们是一样的心情。
她也从未想过会投降这件事。
她和高熲、和这些士兵一样,出来便代表着大隋的脸面。
她是晋王妃,代表着大隋还有阿摩的脸面,她也像这些士兵一样,宁可耗尽心力,战死在外,也不会给大隋和阿摩的脸上抹黑。
她大概是一个真正的大隋人了,毕竟若是以前的贺盾,说来说去都是她的祖先,自己人,没有这么多讲究。
这很好。
贺盾把背篓里的药材拿出来晒,因着她担心万一当真要挨到秋冬之季一些药材难找,所以若是采到药,用不掉也晒干了揉成粉,起先还用布包一包,现在药性差不多相同的直接混杂在一起了,也有满满的一竹篓子。
贺盾收拾完,拿出自己的小本子,从挂在上面的小铜棍里抽出碳条,在纸上写道,“阿摩,对不起,我爱你。”
对于自己轻而易举写下我爱你三个字,贺盾自己先呆了呆,她不知自己这样算不算爱他,或者有多爱,但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就想把这样的心意表达给他。
阿摩,阿摩,他等着她,大概已经等很久了。
他说了,想起他心跳蹦蹦蹦的,很思念,思念成疾,就是爱了。
贺盾想着过往的种种,当真是有想哭鼻子的冲动,她真是害苦了他,阿摩,阿摩。
眼眶又模糊起来,贺盾缓缓抽着气把眼里的水汽逼回去,把这行字划掉了。
这么写不好,他这么喜欢她,看了定是灭顶之灾一般的伤心难过了。
还好还好,好在这两年忙于战事,没有生小世子,现在也没有怀着小宝宝。
生离死别。
贺盾想着这十来年的相依相伴,顿时撕心裂肺的疼。
阿摩,阿摩。
她说她没死的话,阿摩肯定会找她。
说她可能在这不知名无边无际的林子里,阿摩肯定会找她。
无论是哪一样,都让她心痛窒息。
唯有活着一条路。
贺盾捏着本子的指尖用力,心说她只有努力活着,才是对自己负责,对阿摩负责。
哪怕能撑着一口气也好。
尽力罢,贺盾,坚持住才行。
贺盾轻轻吸了吸鼻涕,抬头便见高熲正在她对面不远处看着她,飞快地抹去眼泪,摇头道,“将军莫要见怪,时间长了睡不好,眼睛有点疼。”
高熲未有言语。
贺盾心里念着阿摩阿摩,有了些精神,为以防万一她陷入休克昏迷,把药篓子里的救命药治伤药一一交代给他。
对着高熲倒没什么不能说的,贺盾把简单的注解写在纸条上放进药包里,讲解完,便说了实话,“刚才我撒了谎,其实是我身体出了问题,九成九成活不过这个月去,方才是因为想念阿摩,舍不得他,想起他就有些失态了。”
贺盾能很平静的和高熲或者其它任何人说这件事,却没办法对阿摩留下只言片语。
贺盾想着高熲和阿摩以后的纠葛,起身朝高熲郑重拜了一拜,又坐下了道,“昭玄大哥,阿摩这个人十分固执,又恃才傲物,并不是很能听得进旁人的意见,往后昭玄大哥若是与他有冲突,劝一次他不听,昭玄大哥便不要再劝了,免有杀身之祸。”高熲无辜被杀,是为党锢之争,也是因阿摩失德,隋末叛乱四起,众人对他离心离德,是这些事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
贺盾写了张纸条递给高熲,“这个昭玄大哥收着,若有杀身之祸,便将这个给阿摩看,他是个很念旧情的人,给他看,他就知道了。”
贺盾写的是当年被宇文赟和郑译追杀,二人逃到猎山躲进山洞里的事情。
当时是高熲出手相助,把他们安全接回了王府,这是恩情,阿摩看了想起来,自是不会再对高熲动手了。
高熲并不是很想接,但最后还是接过来了,“我们正往北回走,不出两月,定能突围出去,你莫要太过忧心,我说过会带着兄弟们走出去,便说道做到,人定胜天,人未亡,便尚有生机。”
爱则生怖,爱而生忧。
贺盾郑重点头,她知道高熲尽心竭力在做,他每日要记要操心的事太多,根据地势敌我状况天气等等或是偷袭或是突围,排兵布阵,力求以最小的伤亡损失战胜对方,他们这八百人,能走到现在,几乎都得益于他的沉稳睿智,头脑冷静并且能抓住战机,他是整个队伍的定心骨,将士们还能如此镇定杀敌,是他的从容不迫临危不变感染了大家。
贺盾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但知道高熲心存歉疚,为以防万一,还是郑重道,“我与你自小结交,昭玄大哥你定也知道我好管闲事,当时你不说,我来见是这么个情况,也要管一管的,我是自身身体出了毛病,与你无关,再者我身份特殊,这几月若非得兄弟们拼死力战,当真落在敌军手里,还不定是什么样。”
高熲握着剑脊背挺直如山,沉声道,“还未走到那一步,何必忧心成这样,今夜在此歇息,你先睡一会儿。”
贺盾点头,慢慢让自己安定下来,虽是知道自己睡不着,但还是在树下靠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也好。
第89章 如约
敌军安营扎寨似乎打算死耗到底。
攻击越来越迅猛,几乎一个时辰便对决厮杀一次,到夜间才消停些。
高熲受了重伤,肩臂上被砍了一刀,好歹贺盾也在旁边,乘着喘息的时机及时给他止血上药,并无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看起来就不大好。
高熲右手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方位,低咳道,“看得出对方很疲倦,如此密集的进攻很不正常,这几日敌军的攻势已经乱了章法,将领和士兵看起来都非常急躁,定是外头出了事了。”
贺盾虽是不懂调兵遣将,但也看得出来对方想要剿灭他们急切的心思了,贺盾心里凝重,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只怕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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