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慢慢放松下来,将石块放在案几上,盯着它问道,“你是妖是鬼,知道你的主人阿月在哪么,知道蹦一下,不知道蹦两下。”
杨广心里一团乱麻,话出口觉得自己离疯魔也不远了,但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着晋王妃从江陵来,这中间日子太难熬,他现在就像油锅里烧着一样,坐立不安又无计可施,这小石块的灵异之处,对他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了。
陛下这招术好,她直消回答是不是就行,可操作性比较大。
窗外有月光透进来,照射在书本上,贺盾感谢了老天爷一回,在陛下紧盯着的目光中,努力往上蹦了一下,就安安稳稳的坐着了,她别的也不求,只求陛下不要为她的事操心,她现在过的很好,惦念着她的人却着急担心……她不应该这样,至少想办法让阿摩不要挂心了才是。
小石头蹦得不是很高,但砸在书本上有轻微的响动,实实在在的,杨广看见了也听见了。
这太玄了,和单单在慧公主头顶上下雨一样玄,只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杨广心跳加剧,喉咙干哑,复又秉着呼吸问,“那阿月她现在怎么样,安不安全,好不好,好的话你就纵两下,不好的话就纵一下。”
她很好,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贺盾有点疲乏,但还是努力往上跃了两下,只是幅度比方才又小了很多,这是个体力活,纵这么几下,她蓄积了六七天的能量,也快要花没了。
杨广握拳抵着额头,微微闭了闭眼将眼里的热意逼退回去,好一会儿目光在案几上转了一圈,将砚台拿过来,低声问,“那你识字么,阿月在哪能写下来么,或者能带我去找她么,能的话一下,不能的话两下。”
在这块石头里。
要写出这几个字几乎是不可能的。
月光移到了另外的地方,贺盾小幅度的晃动了两下,节约着能量,免得一会儿陛下又有问题问她,她操控不动石块了。
杨广目光一黯,伸手将石块拿起来,不知道阿月在哪里,知道她平安也好。
石块和方才相比光泽散了很多,显得有些暗淡无光,杨广心里虽不是全信它,此时就像那些去寺庙求神拜佛的人一般,得了个上上签,心里总是要安定许多,只是不知它的话可不可信。
杨广捏了捏石块,翻来覆去看了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又把石块放在案几上,沉声问,“有个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
“阿月是男孩,宦人,还是女孩。男孩不动,宦人一下,女孩两下。”
贺盾:“…………”这是要确认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了,贺盾虽是精神不济,却还是挪动了两次。
石头给了反应,杨广心里安定不少,它是个精怪的可信度又高了一些,毕竟这石块他带在身边几年了,往常都是一动不动,阿月出事后才逐渐有了异样,想来是感知到主人不在身边的缘故……
杨广指头拨弄了下石块,想着阿月的事就有些走神,若江陵的那个阿月不是阿月,那他要如何处理成婚这件事,阿月是个女孩子,他便不想跟旁的女子成亲,他想要阿月做晋王妃。
杨广手指动得漫不经心,贺盾想睡了却给他戳得不得安生,有时候他拿着她翻来翻去,动静不大,但对她来说就是翻天覆地无疑,贺盾想抗议,又因为心里亏欠,外加反抗不能,只能闭着眼睛权当自己在游乐场坐过山车,任凭他在她身上这里点一点,那里又翻一翻,自顾自岿然不动。
说起来陛下的胆子和接受能力已经大得突破天地了,要换成是外面的小宫女,指不定要被吓得花容失色,再请个道士进宫消灾祈福,弄得满城风雨了。
杨广这半年来睡不好,现在夜深了也没有睡意,又刚刚捉住阿月的石头精,就想多了解一点,打算先去洗漱,本是想将这石头精塞回被子里,怕它偷跑又不放心,带着一起去浴池,边走边问,“你是男是女?女一下,男两下,动罢。”
贺盾知道他是睡不着,便也认真应了,她女孩的身份早就曝光了。
岂料陛下听了手就一顿,勾着了丝线把她坠了下来,贺盾给他吓得意识都清醒了,连忙晃了晃示意陛下抓紧了别摔了她,杨广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拎着她平平稳稳的走着,等到了浴池才把她放到池边上。
浴池里温温热热的很舒服,让人的灵魂意识都放松下来,贺盾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打算好好享受享受,兜头就罩来一截厚厚的巾帕,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杨广脱了衣衫进了水池,想着以后还要与这个石头精相处很长时间,便温声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先前是我失礼了,石姑娘你现在行动不便,我拿个帕子先隔一隔,姑娘你不是想去御书房么,今日你早点歇息,明早我带你一起去。”
贺盾:“……………”还没开窍的陛下还是这么一个懂礼节尊重女子的好孩子,怎么长大就好色起来了呢,按照历史记载陛下虽不是沉迷美色的君王,但喜欢美人是无疑的了,妃子也有好几个。
杨广说完便进了池子,他看得出来这是个功力低微的小妖怪,但毕竟是有意识的东西,以前在阿月脖子上挂了那么多年他想起来就很介意了,是个女的还好一些,不过他自小到大除了阿月没碰过其他男色女色,便是那个现在还会来寻阿月的倾国美人冯小怜,他也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这样很好,他得一直保持下去,等阿月做了晋王妃,知道他是个比父亲还规矩的好男人,指不定要多高兴了。
阿月,阿月,你快出现罢,或者好好的待着,等我把你找出来。
杨广在池子里浮了两圈,洗好了出来,换好干净的衣衫,让守在外面的宫女们进来收拾,拿着石块回了卧房,把石块放在了窗台上,吩咐道,“石姑娘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御书房。”
这窗棂过了时候便照不到月光了,但陛下吩咐了,贺盾也就乖乖呆在了窗台上,她虽是脱离了二月的身体,梦魇的怪病却一并带到了石块里,好在她现在不用睡觉,醒来睡不着,睡不睡都无妨,但去御书房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一来她可以听杨坚朝臣们商量政务,二来杨坚身上紫气蓬勃,比初初登基那会儿还要旺盛,这种祥瑞之气比日月精华的效果好上一百倍,沐浴上一小会儿当得在外躺上三五天,御书房对贺盾来说,无疑是洞天福地了。
第二日陛下是把她拴在袖子里去的御书房。
高熲,李德林,虞庆则、苏威、杨雄等人都在,服装也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帝王贵臣,都穿着黄纹绫袍,乌纱帽、九环带、乌皮**靴。
杨坚身上的朝服和百官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带上有十三环的腰带作为帝王的象征。
满眼的黄色,贺盾知道这些都是崔仲方根据五行推算制定的成果,车马、旗帜、服饰,这些改革虽只是小事,但处处都透露出新王朝朝气蓬勃,喜气洋洋的,精神头很足。
今晨这个朝议听起来似乎更像是对近来朝廷政令的进程汇报。
贺盾听到六官制改为了尚书省,门下省、内史省外加尚书省所属的六个部门,心里就有些激动了,在杨广的袖子里往外挪到袖边上,紧紧抓巴着袖口的边缘,看着侃侃而谈的高熲,心潮澎湃,心说她这是运气好,还赶上三省六部制的诞生。
这可是杨坚当上皇帝以后的第一大创举。
三省六部制承前启后,就此奠定了大天[朝中央政治体制的基本框架,这种制度一直延续至清末,期间的变动也只在于平衡各部门权利和关系,杨坚此一项政举可谓影响深远,堪称天[朝官制史上的重大变革,从此以后决策和执行分出了两个层次,宰相逐渐变成了一个决策群体,职责更像是秘书,帮助皇帝共同商议决定国家的大政方针。
商议好的国政大事,经过中书省草拟诏令,门下省审核合格,最后经由皇帝批准以后,再交给尚书省执行,如此一来,施政和决策分开,注定了宰相只是皇帝的辅助决策人员,像宇文护那样专政的权臣是不可能出现了,削弱了相权,集中了皇权,这是一整套严密完整的官僚机构,行政议员的扩张能集思广益不说,各部门分功明确,国家的行政效率也会提升到新的高度,国家更像一个机器了,在君主的带领下,高效又良性地运转起来。
只此一条在官制体质上破旧迎新影响后世千百年的政治改革,就足以称呼杨坚一声伟大圣主了。
贺盾听得聚精会神,只恨不得现在就长出手脚,拿着笔墨把这朝堂上皇帝和臣子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才好。
高熲正说着编著《开皇律》的事,此次参与编著的包括高熲、杨素、李德林、郑译等人在内的总共有十余人,集思广益,律法已经有一个初稿了,杨坚听完,频频点头,又道,“以轻代重,化死为生,法外施刑的漏洞也要堵上……”
杨坚说着看向候在一边的杨广,问,“你大哥不在,阿摩你来说说,狱吏滥施酷刑,往往屈打成招,这事可有些遏制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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