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她,也解下了背包,在里面翻了一下,掏出一块鹌鹑蛋大小的亮晶晶的石头来,也放在了中间的位置,并接受了他的水和食物。
他看着那块闪着光芒的石头,眼睛也亮了起来,她交换的物品太贵重了。
要知道,一块这么大的矿石,可以在黑市上换十五包压缩饼干或三袋绿豆,相当于一辆自行车的价值。不过,他虽然觉得贵重,还是笑纳了,因为交换的第一原则是你情我愿,价值则在其次。
在放回自己的背包之前,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矿石,看一看嗅一嗅,确认它不是个别的什么石头。
“放心,是真的。”她在对面扑哧笑了一声,银铃似的,非常悦耳,而且她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像一弯细月一样,虽然脸被口罩遮住了大半,还是楚楚动人。
“对了,你哪里受伤了,才招惹了那些核尸?”他的心情好起来,友好地问她,虽然心里不认同核尸这个词,但跟别人交流时,也不可避免地随大溜,毕竟,核污染者说起来太拗口。
“臭小子,关你什么事?一边凉快去!”她的语气忽然一冷,有些生气的样子,原本看着他的眼神跳到一边,又好像有点羞涩。
他没想到自己的好意关心换来了一通呵斥,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里开罪了她,没趣地看看窗外,天差不多全黑了。远处隐隐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嗥叫声,听起来特别糁人,他的身子不由一抖。
“怕什么?胆小鬼,那是野狼,不会进入人类的领地。”对面的她哂笑道,采矿者自然熟悉各种动物的,他们中有的甚至具备抗击大型野兽的能力。
我胆小吗?我好笑吗?他有点生气了,可是事实上,他确实有点胆小,还怕黑,在父亲离开他之前,夜里从不敢一个人睡觉,除非开灯。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怕黑又不是小孩子的专利!
他借着微弱的天光,检查了一下四周的门窗,然后,又去拉窗帘,看到他拉起所有的窗帘,室内一下变得乌漆麻黑,她的声音一下警觉起来:“臭小子,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难道想吃了你吗?他有些好笑,从背包里掏出一根蜡烛,用火柴点燃。这根蜡烛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连续燃烧六个小时,是掘荒者出门必备的应急品。不过,在夜间照明必须要小心,因为有一些夜间活动的生物会循光而来,所以他把窗帘都拉上了。
见他把蜡烛放在了中间的位置,她原本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不再说话,把口罩掀起一点,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就着他杯子里的水,开始吃压缩饼干。
他也掀起口罩,一口水一口饼干地充饥。感觉气温开始下降,这套房子是被他彻底搜刮过的,所以记忆犹新,去隔壁找了两床被子,扔给她一床,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一柔:“谢谢!”
他没吱声,裹着一床被子缩在了墙角,被子里有股霉味,但很保暖,一天下来的疲乏从骨骼筋肉间散发出来,溢满整个身体,他恹恹欲睡。
隔壁的卧室就有张大床,并非他不懂得享受,放着床不睡,而是他习惯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夜时,从不敢让自己睡得太舒服,以免丧失了警觉性。他只有回到自己的家,才敢塌塌实实地睡一觉。
她在对面的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忽然坐了起来,看着他,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喂……陪我去一下厕所好吗?”
他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实在懒得动,就说:“厕所就在厨房边上,你自己去好了。”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女贼有点恼羞成怒了,声音一下子尖细起来。
“姑奶奶,声音小点,别一惊一乍的!要是招来那些晚上出没的怪物……”他吓得睡意全消,哧溜一下爬起来,正想埋怨几句,却见她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蓄满了泪水,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赶紧遂了她的心意,“好好,我带你去。”
因为刚才热被窝里出来,他冻得浑身直打哆嗦,从口罩里哈出一团白雾。由于核爆炸引发的核冬天效应一直延续至今,现在虽然是夏季,夜里的温度也在零度左右。
他搓着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手握式充电小手电,一面领着她去厕所,一面心有不甘地小声地反驳:“姑奶奶,我怎么不是男人了?陪你上厕所就证明我是男人吗?”
女贼又扑哧一笑:“臭小子,以后你就喊我姑奶奶好了……人家怕黑嘛……”
确实,怕黑又不是小孩子的专利!他有点听傻了,被她的似哭还笑的多变情绪,一口姑奶奶又一口人家的古怪语气,弄得晕晕乎乎,心想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你要不怕折寿,我就喊你姑奶奶又何妨?
说话间,已经到了厕所门口,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小手电,进了厕所,撂下了一句:“站在外面,不准走开!”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真是过分,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彼此连姓名都不知,甚至连彼此的样子都没不知道,她倒使唤起他来,最可恨的是,自己居然有点喜欢被她这样使唤,唉,男人也是个奇怪的动物,为什么这么贱骨头呢?
他正胡思乱想间,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隔着口罩,也闻得真切,他这下是吓了一大跳,几乎要跳起来,猛然想起现在是晚上,那些核污染者也休息了,才放下心来,关切地问:“姑奶奶,你是不是在包扎伤口啊,需要我帮忙吗?”
“臭小子,你还想占本姑娘便宜……”她的语气又不善起来。
他吓得赶紧住口,心想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怎么说我占了你的便宜呢,难怪生存守则上就有一条:远离女人。明天天一亮,大家就分道扬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