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阿融一愣,有点迷惑的把目光转向宋淮声:“爷爷再也不回来了?”
看着阿融这个样子,孙小伟一哽,然后心里也弥漫上一股难过,她求救似地把目光投向宋淮声,接收到孙小伟的目光,宋淮声向她点了点头。
“没事,以后你还可以去找他呀。”宋淮声斟酌了一下,摸了摸阿融的头。
阿融摇了摇头,他明白刘爷爷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了,而他离开这里后,就会逐渐忘了他,他也不会再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刘爷爷的、对他很好的人了。
宋淮声看着阿融不知所措的眼神,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那次打架后,他和阿融在刘爷爷的邀请下去过他家几次,虽然刘奶奶不待见阿融,但是他却对阿融很好。
他是一个慈祥又和蔼的老人,桌子前时常摆着棋盘,宋淮声还和他下过一段时间的棋,他温柔地看着阿融,伸出手拉住了阿融的手腕,长腿一跨就拉着阿融下楼去了,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拉着阿融在奔跑,等跑到刘爷爷家时,还是晚了一点。
木门还是那个木门,但是却挂了一把很大的锁,锁住了院子里的一切,也锁住了阿融和刘爷爷之间美好的回忆。
阿融怔怔地走到门前,伸出手摸了摸那把锁,他眯着眼从门缝里看过去,希望那门里还能走出来一个白头发的、有着和蔼笑容的老爷爷,可是他看了很久,也没有人出来。
他惶惶不知所以然,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猛地转过身看着宋淮声,眼里水光盈盈,好似下一秒就会有泪珠滴落下来一般。
但是阿融没有哭,他只是咬着唇,清澈的,含着泪水的眼睛呆呆的盯着宋淮声,声音嘶哑而颤抖:“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可是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宋淮声静默地看着阿融,少年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衣角,一字一句地问他:“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这里,我也会再也看不到你了?”
阿融说地很慢,声音压得很低,声音里带着害怕失去的惶然。在那一刻宋淮声忽然之间意识到,其实阿融拥有的很少很少,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一个人在清河镇跌跌撞撞长到这么大,只要有人能对他散发一点善意和关心,他都觉得那人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更何况是刘爷爷这样对他很好的人。
拥有的太少,所以很怕失去,很怕再也看不见。
可是他却没办法回答阿融的问题,他也不知道以后他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融刚想抬头去看宋淮声,手腕却被人拉住,下一秒他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在那一瞬间他的鼻息间全是宋淮声身上浅淡清冽的草木味,他鼻子忽然间就一酸,忍了好久的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他伸手环住宋淮声的腰,在他怀里哭的肆意:“我不想见不到刘爷爷,我也不想忘了他,我以前其实不讨人喜欢,那个时候只有很少的人对我好,我知道自己不好,但是……”
阿融声音断断续续的,宋淮声感觉左肩的衣服湿了很大一块,温热的泪水落在他肩膀上,却把他心底烫了一个大洞,随着阿融的哭声一抽一抽地疼。他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拍着阿融的背,他想,要是他再聪明一点就好了,那他一定会有很多种安慰阿融的办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只能抱着阿融,却不能让他停止哭泣。
“阿融!阿融!”孙小伟白色的裙角飞扬着从那头跑过来,她跑地很快,语气里全是喘息:“刘爷爷,刘爷爷还没走,他还在镇子口,看起来在等人,他在等你!”
阿融一愣,还没从宋淮声怀里抬起头,宋淮声就率先放开了他,本来放在他背上的手下滑拉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拉着跑了起来。
跑起来的时候风很大,阿融此刻眼里只有他前面拉着他跑的人,那人黑色的头发在风里飞扬着,那些发丝仿佛海水里飘动的海藻一般,每摆动一下都像是拂过他的心底,带着酥麻的痒,把他心底的那些悲伤都统统赶了出去,只剩下些许带着酸涩的感动。
孙小伟扶着膝盖在原地喘气,她看着那两个跑远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酸的厉害。黑发青年拉着银发少年在风里奔跑,两个人的发丝明明没有任何交缠,但是她却莫名的觉得,他们的发丝此刻正像海藻一样缠绕在一起,纯粹的黑色缠绕着耀眼的银白,两种极端的颜色此刻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像是地底密不可分的树根,又像是树冠上蒙络摇缀的枝叶,亲密如斯。
这一幕像一幅画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认为世界上最好看的两个人现在正在阳光下肆意奔跑,她希望他们以后每一天都可以这样站在阳光底下,肆意生长。
他们到小镇口的时候,刘爷爷正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张望,他一看见阿融就笑了,浑浊的眼里闪动着慈祥的光芒。
宋淮声慢慢松了手,看着阿融跑到刘爷爷身边,刘爷爷拉着阿融的手说了几句话,然后才上了身边的那辆车,那辆车带走了对他好的刘爷爷,也带走了不喜欢他的刘奶奶和跟他打过架的刘家小子。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那辆车远去,直到看不到了他才转回目光去看宋淮声。
看着阿融通红的双眼,宋淮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以为你会哭。”
“不能哭,刘爷爷去城里是好事,他们在这里不能和家人在一起,其实也是很寂寞的。”他抹了一把眼睛,笑着看宋淮声,眼里带着认真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