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空抬起头,直视佛像,心中的不平悄然散去,“是。”
等了许久,苦言的声音没有再响起。结束了吗?玄空心里放松下来,摸上苦言的肩,“师父。”
没有人回答,手掌下的肩膀也是冷冰冰的,像尸体一样。他再次唤了一句,“师父?”仍旧没有人回答。
他平静地起身,绕到苦言身前。
苦言闭着眼,面色平静。
颤抖着将手放到苦言鼻间——
☆、叛佛(二)
已经没有了呼吸。
刚刚干扰他神识的力量散去,他能感觉到,他身前的只是一具尸体。而且是已经死了很久的尸体。
玄空颤抖着将手收回,垂在一旁,闭上眼,眼皮也轻轻颤抖,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奔涌出来,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片刻后,他平静下来,睁开眼,却微微一愣。
苦言已经不见了,冷冰冰盘坐在蒲团上的是一头青牛。
万年前青牛悠闲喝水的画面与二十年前苦言将他放在寺外让他自己爬进来的画面在脑海中交替放映,苦言,季玄尊,心魔,道主,佛主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交替闪过,还有刚刚他以为对自己的教导实际是苦言对自己这一生的总结,无怨无悔。
他浑身颤抖起来,背却仍然挺得笔直。
外面的杨刚照进来,玄空正好站在光明与阴影交界的地方,明媚的阳光将他分成了黑暗与光明两面。
良久,他平静下来,睁开眼注视着苦言。
苦言的过往在他的目光下一一浮现,一头刚刚被生下的小牛,却总是不安分,这里动动,那里扭扭,还特别爱捉弄其他兄弟。
等稍稍长大一点,就开始在清澈的河水里撒欢,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泡在水里,拉都拉不出来。
玄空看着里面活泼的小牛,眼中露出一丝暖意,果然从小就不着调。然而下一刻,他警惕起来。
一个青衣身影悠闲地走了过来,看见这青牛哈哈大笑,将左手放在它的头上轻轻抚摸,“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小青牛亲密地蹭了蹭他的手。
他的右手拿着一面镜子,那面镜子在不动变幻,演绎着青牛的一生,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玄空平静地看着,这镜子……
青衣人突然回过头来,看向玄空,他手中的镜子破碎成一片一片向四周飞去,最大的一块,甚至穿过画面,刺进了玄空的眼睛。
玄空浑身再次颤抖起来,疼,剧烈地疼痛从眼睛四散开去,遍及全身。在这剧烈的疼痛中,他仍然保持着思绪的清醒,他能看见人过去的能力和道主手中的镜子有何联系?
道主手中的镜子能够看见过去现在和未来。数万年前,镜子破碎,承载着过去的镜子碎片落在了他的身体里,和他融为了一体?
是巧合吗?不,不可能是巧合。在他们那个层次,任何一个巧合都是算计的结果。他一早就在道主的算计之中!
疼痛慢慢消去,他摸上自己的眼睛,没有鲜血流出,仿佛刚刚的一切并未发生。玄空却知道,不同了,他看向这座寺庙,能够看到它被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过去,也能看到它被熊熊大火包围着的未来的片段。
这座寺庙,他能看到所有东西的过去未来,只有一个人他看不见。玄空看向盘坐在蒲团上的苦言。
他还有很多疑惑,苦言若是跟着道主,为何会入了佛门?还有他说的十生十世,他为何要护自己十生十世?福星命格?佛主不让苦言把自己送到那个世界?可他在那个世界的所见所闻都在告诉着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佛主在万年前的布局……
可惜他得不到答案。而能够为他解惑的——玄空转头看向他身旁出现的一扇黑色的门,与他来时的门一模一样——心魔。
他想做什么?
将炽热地石头握紧,他大步朝着那扇门走去。
在他身后,苦言盘坐的蒲团下一丝火苗窜起,这一丝火苗只是引子,随后,蒲团一圈火苗争先窜起,殿顶,柱子,他的身周都有熊熊大火燃起。
他化身青牛盘坐在其中,燃烧的蒲团恍若莲台,火光衬在他的脸上,如得道的佛。
玄空步伐坚定,没有回头。
跨过门,再次被黑雾包围,他看到了坐在虚空的季玄尊。
季玄尊深邃地眼神注视着他,“都知道了?”
玄空垂眼,避开他的视线,“他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