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珍时离去的脚步声,莲华才探出头来,在床上毫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换了几个躺姿,都还睡不着。
自离京后,不管在马车中、驿站里还是客栈内,她没有一天睡得稳。认真说起来不止是离京后,自从王顾成领兵抗南花开始,她就没有好好睡过。
或是心绪不宁睡不着,或是恶梦连连被吓醒,眼底的阴影愈来愈大,母亲甚至替她请了大夫,大夫说她肝火重,开了药,她喝了好几剂也没有感到好转,便偷偷把药倒掉。
毛病没好,倒是学到一身装睡的本事,为免婢女们知道,她装睡时呼吸平稳、表情安定,甚至眼珠时不时自然转动,谁看了不以为她正在做美梦。
秒留入房,想跟珍时说些什么,被珍时止住了,她先入了内间,看了眼装睡的莲华,帮她拉了拉被子,再出外间,压低声音说:“姐儿睡了。”
“不用膳吗?”
“醒来再说吧,没胃口也是正常的。”然后两人悄悄地离开,轻轻把门合上,床上的莲华又重新张开眼。
她睡不着,却不再因为担心遥远战场上的那一个人影,而是愧疚、心伤、无力。
莲华郡主在元亲王书房外前跪了一整晚了。
初秋的午后秋老虎晒得砖地发烫,晚风却是又寒又阴。郡主昨晚托着夜宵进了书房,但不久亲王忽然大怒,把爱惜的墨砚都摔掉,郡主沾了一身墨水,被赶了出门。
亲王怒而不见,郡主也不走,就在门外的石阶前跪着,晚风渗骨,她婢女取来的披风下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累的。
亲王也整晚在书房中,待到晨光透入房间,他看着窗眯了眯眼,喝一口热茶,问身边的随从:“阿齐,她还在外面吗?”
“是的。”阿齐稍稍弯了弯腰,又道:“爷,快卯时了。”
元亲王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的来源不知道熬夜还是门外的不孝女:“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
阿齐不敢正面回应,只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看到放在桌角的百合莲子汤,拿起汤匙盛了又倒回去,最后喝了一口,都凉掉了,有点太甜,莲子还未熟透,咬下去太硬,大概真的是她亲自熬的,空着的手在桌上敲了敲,象是决定了什么:“把那件貂毛的披风拿出来,去给她披上吧。”
这是叫郡主再继续跪下去的意思吗?
阿齐心里这样想,还是应了是,在内屋的衣橱找出披风。
打开书房的门,一阵寒风迎面而来,郡主低着头看不到表情,身后陪她跪着的婢女珍时先注意到阿齐,轻声唤:“齐叔。”
阿齐点了点头,放轻脚步走近:“郡主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