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风抬头看去,一只纸鸢正在天上飘动,在广袤天空的衬托下,渺小异常。
突然,纸鸢断了线,失去控制。
来喜一直盯着,等纸鸢落在地上,第一时间跑过去。
片刻后,来喜跑回苏言风身边,小声道:“纸鸢飘到了别处院子,我没敢捡。公子看这个。”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
看着熟悉的针脚,苏言风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近乎急切地拿过来。
里面有一枚银钗,因为太长,尖端露在外面。拿出来,另一端则是梅花形状。
这是母妃最爱的梅花钗。在苏言风的记忆里,母妃一直戴着它,也只戴它。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今日一别,此生难见。明哲保身,不露锋芒。日日盼儿安。】
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苏言风眼里涌上湿润。一滴泪顺着眼眶缓缓滑落:“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公子要不去求求皇上,皇上念在和亲的份上,说不定会……”
苏言风摇头打断:“我即将前往萧国和亲。宫内再无可保护母妃的人,母妃出来反而更危险。”
他前去和亲,彻底绝了继位的可能。母妃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只是,确实是此生难见了。
和亲急的像去上坟,圣旨下来的第四日,苏言风便踏上了前往萧国的路。
天下四分。齐、陈、苏、萧。不管是疆土面积还是各方面实力,以萧国为最。
现任国君萧祈,是萧国第三任皇帝。十岁登基,迄今已有九年。九年时间,以雷霆手段征战四方,所到之处,皆收归所有。蚕食周边城池,一步步扩大疆土。迫使其他三国臣服投诚。
跟齐国和陈国签订城下之盟、成为萧国的附属国不同,实力第二雄厚的苏国则采取了和亲的法子。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只是苏国的缓兵之计。
苏言风此去和亲,若两国交好,他便只是前来和亲的皇子。若哪天开战,第一个人头落地的便是他这个敌国皇子。
可眼前的“和平”又能维持到几时?
马车驶过边境,苏言风遥望故土,眼中是化不开的不舍。
子时,正德殿依旧灯火通明。
萧祈身着玄色龙袍,神色冷峻,眉宇间盛着浑然天成的气势,不怒自威。
“吱嘎”一声,紧闭的殿门打开。李忠盛端着托盘,躬身走进来。
将托盘上的白玉茶盏放在桌子上,李忠盛试探着开口:“皇上,时辰不早了,您得注意龙体。”
换做旁人,是万万不敢说这话的。李忠盛自萧祈幼时便侍奉在侧,陪着这位年轻的帝王一路走到今日,关系多少特殊些。
批好的折子放到一旁,拿起未批示的,展开:“朕知道了,退下吧。”
声音浑厚低沉,许是长时间未说话的原因,细听有些哑。
李忠盛不敢再劝,说起另一件事:“皇上,吴贵妃在殿外侯了多时了。”
吴贵妃是当朝丞相吴秉诚之女,还是极其稀少珍贵的地坤。凭着母家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地坤的身份,行事张扬大胆。
自古前朝后宫分不开。
开始萧祈年纪小,朝中大臣也不好太张罗这种事。随着萧祈慢慢长大,充盈后宫的折子递了一轮又一轮。
美其名曰为了皇室子嗣考虑,其实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里。赢得皇上恩宠,巩固朝中地位。
萧祈不厌其烦,加上为了制衡前朝,便答应了。
然而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萧祈根本不宠幸任何妃嫔。只把她们养在后宫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跟没这些人一样。
女儿送进宫,得不到圣宠是她们没本事。大臣们总不能再递折子求皇上宠幸。加上传出来的一些流言,此事只能作罢。
毕竟圣宠是小,脑袋是大。万一惹怒皇上,诛九族都是轻的。
“怎么样?皇上见不见我?”等在殿外的吴雨柔见李忠盛出来,询问。
李忠盛行了个礼:“皇上政务繁忙,今夜怕是要宿在正德殿。更深露重,贵妃还是请回吧。”
“你就说我雨露期到了,”吴雨柔不甘心,“需要天乾陪着。”
地坤的雨露期每三个月一次,每次持续七天左右。雨露期是地坤最脆弱,也是最诱人的时候。
未与天乾结契的地坤雨露期来临时,会服用抑制散。既可以帮地坤度过雨露期,也可以掩盖地坤身上的信香。
已结契的地坤就比较简单了,只需与自己的天乾同房即可——萧国律法规定,地坤只能配与天乾。
萧祈正是天乾。
对天乾来说,雨露期的地坤在他们眼里就如同美味可口的食物,充满诱惑,引人垂涎。
可吴雨柔每次雨露期,萧祈都不闻不问。
李忠盛不软不硬地回道:“吴贵妃还是别为难奴才了,皇上的脾气您知道,说不见,就是不见。”
吴雨柔不敢得罪李忠盛,愤愤不平地扭身走了。
李忠盛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无奈摇头。
这颗帝王心,坚硬如磐石,冰冷如霜雪。不知道谁能暖化了,捂热了。
殿外发生的事萧祈一概不知道,他正在看礼部递上来的奏表。
上面写,前来和亲的苏国皇子已至驿馆,询问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