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庄掌柜姓何,叫何福,如今念过半百,双鬓都斑白,此刻听新主子这么一问,就长叹息一声,“公子有所不知,往年陈粮换新,都是要有足够的粮食补进来,有时是赵家的田产收来的粮食,但赵家大公子这些年只顾着从粮庄拿钱,一点不管账上怎么亏空,更不管粮食买卖的事,以前那些与我们往来的粮商长此以往,都不愿意与我们交易了。我们想拿钱买吧,又拿不出钱,于是粮庄就一日荒过一日,伙计们都走了一波又一波,我若不是惦念着当初赵大人的提携之情,也早自谋生路去了。”
他推心置腹地把粮庄账目清出来,交给赵羡词,“这些年,赵家名下的产业不断被卖出去,我就知道粮庄早晚也有这一天。如今,粮庄已经易主,我勉强守到现在,也算对得起赵大人的知遇之恩。”
又劝赵羡词说,“公子,看您年轻,我还是奉劝您一句,这粮庄如今空有架子,仓库里的陈谷子卖不出去,新粮买不进来,账面上还有不少亏空——这些年,我已经不敢买粮啦,知道维持不下去,也不再浪费钱,所以账面上的亏空也还好,但粮庄的生意彻底黄了。做生意,信誉败了,再起来可就难如登天啊,您还是趁早脱手吧!”
赵羡词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样满目疮痍的账目,一时间愁的都要生出白发来。
按照何福老掌柜的说法,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卖粮食给粮庄了,而另一部分粮食都来自赵家田产——现在粮庄易主,显然赵家的粮食也不会送往粮庄了。何况,这家名叫“南润”的粮庄,在粮商那里,早就败光了信誉。
果然如何福所说,粮庄,只有一个空架子了。而赵羡词接手的,不仅是个空架子,还是有亏空的空架子。生意做不起来,地段再好有什么用呢?这百亩地最大的用处,可能就是卖出去,卖这个地段和空庄的价值。
可是……难道她费尽心机拿到了这个粮庄,就是为了转手卖出去的吗?
赵羡词拿着账本,一个人在粮庄待到了半夜。
想做好生意挣钱,真的……太难了!月上中天时,赵羡词揉了揉已经有些僵住的双腿,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是赵家的产业,也是她父亲的心血,她绝不能就这么认输。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出路的!
但是出路在哪儿呢?
小金库的钱,每天只少不多,支出远大于收入。尤其每月还有百宝钱庄的利息要还,小金库撑不了多久的。
赵羡词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晚晴和雷守青看见,也知道现在日子过得艰难,日常也是能省的就省。好在大家虽然穷,但至少还能吃饱饭。
眼见着到了过年,赵羡词咬咬牙,还是决定拿出一笔钱,让大家好好过过年。于是咬紧牙关从小金库取出五十两银子,吩咐晚晴给大家发过年的喜钱,余下的钱去买些好酒好菜,大家过年好好吃一顿。
可是晚晴看着她家原来养尊处优的小姐,现在整日整日半夜才睡,睡醒了又四处奔波——小姐是腊月十四的生日,往年生日就算不丰盛,也至少有人伺候。今年的生日,赵羡词一夜未归,在粮庄对账。晚晴特地给她做了寿面送过去,直到第二天去送饭也没见赵羡词碰一口,她家小姐忙的不分昼夜寝食难安,如今还早生华发——过完这个年赵羡词才满十五岁,往大了说,也不过虚岁十六,却已经……晚晴看见赵羡词原本如瀑布一样柔顺的乌发里,竟然掺了几根刺眼的白发,顿时眼眶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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