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惊鸿一瞥的荔枝香气依旧消失的无影无踪,随月生身上只有衣服的熏香。浅淡的檀木香气总是会让陶风澈想到家里的佛堂。
这段时间以来,徐松时不时地便会去里面上几炷香,回来时便沾染上了一身的香火味。陶风澈不信教,但闻着这样的味道,倒也会觉得心情稍微平静一些。
随月生一直没说话,陶风澈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静静地待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伸手回抱住了他:“谢谢哥。”
“嗯。”随月生伸手在陶风澈背上轻拍两下,又偏过头亲亲他的耳垂,“好点了?”
“好多了。”
声音闷闷的,像是冒着大雨跑回家的小狗,全身都被淋湿了,委委屈屈地跟主人撒娇。
随月生一时失笑,将陶风澈从自己伸手扯下来,跟他交换了一个很浅的吻:“我去把徐伯叫上来?”
双唇一触即分,陶风澈有些不满足,正想再黏上去,却被随月生的话定住了动作。
半晌后,他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应了好——逃避或许可以换得一时经过伪装的平静,却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一味逃避是可耻的,即便再怎么拖延,最终也还是得面对它。
陶风澈有些泄气,摁着随月生坐回座位上,自己则把桌面上整齐的文件又往外推了推,清出个能坐人的位置后便一屁股坐了上去,低下头望向随月生的眼睛。
那双雾气笼罩的灰蓝色眼眸,如今看上去简直像是雨后晴空,其间还飘荡着几朵白云。
“再亲一会儿好不好?”他试着提要求,声音低低的,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满是执拗,一个劲地盯着随月生瞧。
陶风澈的变声期早过了,如今因为情绪原因,嗓音有些哑,却并不干涩,听得人耳朵麻酥酥的。
他知道随月生拿他这幅样子没办法。
“要亲就亲。”随月生没什么威慑力地横了他一眼,伸手去摁桌子内侧的传呼铃。
少年人唇舌温热,小心翼翼,温柔而又不失力度地舔了舔他的唇缝,随月生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松开齿关,选择了默许。
···
敲门声传来时,吻得专心致志的两人才终于分开,唇舌间拉出一条细微黏腻的银丝。
随月生迅速切换回了面无表情的模式,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被陶风澈弄乱的头发跟衣服:“狗爪子收好。再乱伸,小心我给你剁了。”
当他没看见呢?这得寸进尺的小混蛋见他难得心软,讨了个舌吻还不满足,趁着二人意乱情迷,狗爪子偷偷摸摸地就摸向了他的衣摆,鬼鬼祟祟地往腰上摸。
还真是打蛇随杆上,绝对的机会主义者。
要是陶先生知道自己培养出来的好儿子,就拿见机行事的本领用在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一枪打死这个不孝子。
陶风澈一边脸红,一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哥哥可以摸回来。”
说着就想去拉随月生的手,让他来摸自己的腹肌。
摸什么摸,谁没有一样!
随月生不轻不重地在陶风澈伸过来的手上一拍,又瞪了他一眼。
虽然觉得陶风澈这股蹬鼻子上脸的劲实在是有点欠抽,但总比刚才那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好多了。
他自我安慰半天,终归还是不解气,恶狠狠地伸手按住陶风澈的头,将对方一早梳得整齐的发型揉成了鸟窝:“去把徐伯叫进来。”
陶风澈由着他撒完了火,才伸手扒拉了下头发,乖乖开口:“徐伯,进来吧。”
徐松进门前便觉得有些不对,等进了门,更是感觉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他只扫了一眼书桌前那一坐一站的二人,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好半天都没人开口,徐松心中一个激灵,感觉到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这一次也没有出错。
“徐伯,你知道赵嘉阳曾经结扎的事吗?”
陶风澈沉吟良久,一开口就是大事。徐松呼吸一滞,终是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
缺失的那根线将散落一地的线索串了起来。
难怪那天赵嘉阳要将交谈的地点定在茶室,又支使解玉书去车上拿体检报告,还特意清了场。陶风澈当时只以为赵嘉阳要将什么机密的事情,现在想来,他分明就是在有意避开徐松这个知情者!
而且以陶风澈的性格,知道了这种秘辛后,他绝对会帮赵嘉阳保守秘密,绝不会去问徐松“叔叔是不是患有先天性的无精症”,但如果徐松在场……
不愧是赵嘉阳,真是好算计。
陶风澈微微眯眼,想通了始末。他做了个深呼吸,声音有些抖:“……为什么?”
徐松沉默了。
“徐伯!陶风澈沉下嗓子。
徐松微垂着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竟也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隐秘往事的当事人现如今已经全部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了他这么一个知情者。
徐松本想将这些事情带进坟墓,却没想到陶风澈会查到这一步。
都是那么多年前的旧事了,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什么,他想劝陶风澈不要深究,却又无法违背少爷的命令,最终只得很沉地叹了口气。
“因为楚少爷,也就是楚殷。”
故事太长,即便是徐松,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回忆片刻,竟是对随月生抛了个问题:“随少爷或许还记得,我曾经跟您提过几句楚夫人的事情?”
随月生缓缓点了点头。
“楚殷和赵嘉阳虽然都是老先生的养子,但是其实是不一样的……”
在徐松娓娓道来的讲述下,那些尘封的往事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就像是找到了一把特殊的钥匙,打开了某间封锁多年的藏书室,一点一点扫开上面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