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陡然得知了这么大一堆信息,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理顺一下思路,更何况现在比往常下班的时间晚了许多,司机如果一直接不到人的话,立刻变会通知徐松,如果后者一个着急,再联系随月生……
事情可就不妙了。
但荆宁却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他挣扎良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你不要怪他。”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其中的蕴含的意思,和“他”所指代的对象,二人都心知肚明。
下一秒,陶风澈迅速皱起了眉,心中饱含不悦。
斯人已逝,怪罪也好,怨恨也罢,都不再有意义,他好不容易才决定不在这件事上再做纠缠,专心思索着要怎么处置刘天磊,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可荆宁偏偏就要旧事重提。
他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陶风澈有些没好气:“那他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
他终于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还是被自己眼中的家人蒙骗。得知楚殷的真实性别后,陶风澈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被骗得团团转的傻瓜,他满心都是委屈,却又不知道向谁宣泄。
身为当事人的楚殷早已不在人世,陶知行又意外身故,至于赵嘉阳……陶风澈又实在是不忍心在他面前提起楚殷。
叔叔已经够难过了,何必在这种时候再去戳他心口上那个溃烂发炎,从未愈合过的伤口呢?
但是荆宁跟赵嘉阳在他心中并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荆宁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痛苦,“楚殷不愿意让你知道,或者说,楚殷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
“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可以是一个oga。”所以所有的知情者都愿意陪他演这么一场戏。
荆宁看向陶风澈,眼中种种情绪翻涌,陶风澈几乎要被那化为实质的悲伤压垮。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下一秒,他产生了一个耸人听闻的猜测——
“荆院长,你是不是喜欢他?”
没头没脑的一句呓语,可荆宁却忽然之间神色大变,陶风澈立刻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探究他人的感情问题并不符合他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更何况事件的主人公一个是他视若老师的荆宁,另一个则是他的婶婶。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窘迫,懊恼自己为什么鬼迷心窍地问了那个问题,语无伦次地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总感觉越描越黑,最终只得颓然地叹了口气。
陶风澈放弃了辩解,看向荆宁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歉意。
好在荆宁并没有打算跟这个莽撞的未成年alpha计较的意思,他一哂,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记得准时过来。”
这个台阶给的十分生硬,可于陶风澈而言,简直如蒙大赦。他立刻抓住机会,逃也似地转身走了,看着还是挺得体的,唯独步速越来越快,简直像是有只猛兽在他身后狂追不舍。
荆宁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哑然失笑。
下一秒,荆宁朝出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却没急着出去,而是伸手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一片死寂中,他再度回到了暗格的面前。
荆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过楚殷了,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情实在是不深,至于陶风澈的那个问题……
他想了片刻,忽然间自嘲一笑。
是喜欢吗?
济宁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陶风澈询问时还感觉有几分惊讶,但现在自己静下心来琢磨了半晌,却也没想明白。
对于他来说,楚殷是完全的相反面。
荆宁出生在中产家庭,从小不愁吃喝,但家里会一直为阶级下滑担忧,好在他足够聪明,也足够争气。身为beta,在无数的alpha中杀出一条血路,凭借优异的成绩加入陶氏,最终坐稳了研究院院长的位置。
这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他从来都没觉得身为beta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那些不如他的alpha才应该感觉到丢人,而他现在处于这个位置,比他强的alpha其实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所以荆宁一直对自己的性别接受良好。
可楚殷不一样。
他身体赢弱,一直以来深居浅出,交际圈窄的不可思议,狂热地期盼着可以成为oga,对自己的性别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那份执念太深太重,简直就像是飞蛾扑火,让荆宁这个旁观者仅仅是看着,都会产生被灼伤的痛觉。
荆宁见过很多很多的beta,大多数都是平凡且碌碌无为的,但在念书的时候也遇到过那么几个佼佼者,可楚殷是独一无二的。
他那么虚弱,可又那么偏执,荆宁不懂他在想什么,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他从没遇见过这种人。
楚殷一直维持着每月一次的频率来研究院注射人工信息素,一开始荆宁还是研究员的时候,这个工作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身上,可一直等到他当上院长,再不用做这种小事的时候,荆宁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假以他人之手。
时间久了,二人之间可以称得上一声熟悉,楚殷偶尔也会跟他分享一些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可荆宁从来都看不懂他。
就像现如今他扪心自问,也弄不懂自己对于楚殷的敢情。
……是震惊?是怜悯?还是像陶风澈所说的,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爱?
百般情绪纠缠在一起,如果仅仅用“爱情”为之作为注脚,未免显得太过于浅薄了些。
荆宁冷着一张脸,专注地盯着那个暗格,毫无顾忌地剖析着自己的心理。
楚殷走了两年了,他还是没能弄懂,不过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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