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风澈想了片刻:“算了吧。”
随月生倒也不纠缠,微微颔首:“行,那我先开会,你要是改主意了就联系周助理。”
话音还没落地他就将电话给挂了,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没有半点留念,一心只想开会。
随月生电话挂得太快,陶风澈甚至都还没能反应过来,有些愣神地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将它收了起来。
随月生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工作狂性格,陶风澈早就已经习惯了。能暂停会议接他的电话,还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这么半天,他已经跟知足了。
——毕竟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若是换了旁人,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不被随月生训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陶风澈咂摸半天,从中品出了些许甜味,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活像是只偷到了蜂巢的熊。
他回到班上,将那份放在抽屉中的报告妥帖地收进了书包。
吃完午饭后,陶风澈跟汪源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汪源回宿舍,他回课室。
学校里并没有强制要求学生一定要在校午休,陶风澈以前总是跟汪源一起去校外吃午饭,再顺路找个咖啡店坐一会儿。碰上比较悠闲的时候,游戏城也是去过的。
总而言之,就是经常在校外闲逛,不到下午上课前的最后几分钟绝不轻易回到班里。
可自从上半年随月生冻结了他的银行卡,又堪称神来之笔地往他的饭卡里充了六位数后,囊中羞涩的陶风澈只得被迫选择在食堂里吃午饭,然后顺理成章地回到班内午休,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即便是现在银行卡解冻,他也没怎么再去校外吃过饭了。
午休时分,班级内众生万相,趴在桌上午睡的,奋笔疾书写作业的,戴着耳机抓紧时间打游戏追剧的……干什么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没有发出声音。
虽然学校里并没有明文规定,更没有派人来检查纪律,可这已经是一条公认的规则了。
陶风澈安静地回到座位上,脚步声压得很轻。他昨天晚上睡得早,现在还没什么困意,本来想把数学卷子翻出来写上半张,却又临时改了主意。
他打开书包,将那份报告从练习册的夹缝里取出来,摊开翻了翻。
药品一期临床试验的目的是研究人体对新药的耐受性,提出初步的给药方案,并指导下一阶段的临床试验,是新药上市前不可或缺的一环。
陶风澈自从上中学开始就在研究院里学习,虽然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新型合成类药物,但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这份报告总共也就十几页纸,陶风澈逐字逐句完毕,发现结果不错——仅有少数的受试者出现了一级不良反应,为二期实验给出的剂量建议也十分精准,整份报告用词严谨,行文简洁,没有丝毫赘述之语。
陶风澈将报告翻到第一面,在报告人那一行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承志,合成药物研究室的主任,之前跟他一起去看过厂房。
……是王主任的话,写出这种水平的文书也就不奇怪了。
陶风澈想着,再次翻到尾页,盯着附上的一则异常情况报告陷入了沉思。
在本次试验期间,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岔子。
这是还未上市的特效药,一期临床试验的受试者应该是身体健康的志愿者,可是王承志汇报称,有一位患者通过特殊手段混进了志愿者中。
虽然在试验开始的第二天他的身份就暴露了,被赶出试验组,同时还面临诉讼,也没有对试验造成什么损失,但他能混进试验组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深思。
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是竞争公司安插进来的商业间谍,还是研究院内部有人被收买?
……随月生这段时间正在跟江景云一起联手打压红帮的生意,并寻找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红帮从陶知行那一代发家,虽然也有贿赂部分官员,使其成为自己的保护伞,但是触角到底还是没能伸进议员这一层级。
这段时间以来,静浦严查走私,红帮损失惨重,尤其是军火生意,几乎全都停了,也没怎么出来活动,看上去消停不少。
可研究院出的这件事,很难说不是红帮反扑的前兆。
陶风澈眉关紧缩,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半晌后,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随月生看了这份报告,估计又要动怒了。
……不,报告有电子版,他又已经让周助理重新打印,这会儿估计都已经看完了。
陶风澈默默叹气,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随月生现在大概率还在气头上,直接给他发信息或是打电话都容易火上浇油,还极有可能引火上身。
陶风澈想了想,抽出一张便签纸,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q版的小火山,还在旁边加了些岩浆,右上角加了个“╬”表示愤怒。
最后,他一笔一划地在这座喷发中的火山下写下了一行字——“不要生气,它已经帮你气过了”。
陶风澈眯起眼端详片刻,对这个成品很是满意,便认真地将它贴在了报告尾页,又郑重地将报告收进了书包。
放学后,陶风澈兴冲冲地回到家,却只找到了随月生早上出门时穿的那件大衣。
对上陶风澈探究的眼神,徐松笑着解释:“随少爷刚才回来了一趟,去书房拿了点东西,又换了身衣服,就急匆匆地走了。说是晚上跟江议员有事情要谈,就不回来吃饭了。”
“好。”陶风澈点了点头。
自从跟随月生确定了恋爱关系,又确认江景云跟随月生只是同门师兄弟关系,没有任何超出友谊的接触和情感后,陶风澈对这位议员先生的反感情绪少多了。
如今仅存的这几分,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是嫉妒——嫉妒江景云比他多跟随月生相处的那一段时光。
随月生在西大陆的那十年时光,陶风澈是完全缺席的。
不过他倒也不着急,毕竟他们现在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的十年。不管是下一个,还是下下一个……他都会一直陪在随月生的身边。
陶风澈想着,转头吩咐徐松:“先上菜吧,我马上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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