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落地,正在半空中晃荡之时,他就干脆利落地伸手在严伊的桌子上一撑,从她同桌的头上直接翻了过去。周遭一片惊呼之声,他却像是听不见似的,双脚甫一落地,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至蔡泓座位旁边,然后伸出手拽住对方的衣领,用力向上一提。
蔡泓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可陶风澈的那只手简直像是铁钳一般,在这一阵他无法反抗的大力之下,他一个体重直逼一百八十斤的alpha,竟是真的就这么被陶风澈单手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陶风澈简直是举重若惊,蔡泓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慌了,看上去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实际上却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跟你说,在学校里动手会被开除学籍的!”
“我想干什么?”陶风澈像是听到了个好玩的笑话似的,反问道,“你猜我想干什么?”
蔡泓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只感觉脸侧刮过了一道劲风,紧接着就是从脸颊传来的一阵剧痛,他竟是被陶风澈这一拳给狠狠砸到了地上!可陶风澈却像是尤嫌不够似的,半蹲下身,紧接着就是一记又重又狠的上勾拳!
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被人当众打脸本就伤自尊,面部的痛觉神经又多,陶风澈这两拳下来,蔡泓只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面部的知觉,耳边更是像有成百上千只的苍蝇在嗡嗡作响。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他嘴边缓缓流出,等尝到那一股带着腥气的铁锈味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陶风澈这两拳打出去了血。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即使自知不敌,蔡泓还是开始拼命反抗,他不求把陶风澈打成自己这副模样,但只要让他破相,那也是好的。
可他拼尽全力的反抗,竟是被陶风澈单手制住了,后者再次伸出手,在相同的位置又补上了力度与先前无二的一拳。
不,或许比之前更大力。
蔡泓只感觉自己整个脑子像是变成了一台开了震动模式的手机,嗡鸣声不断,口中的异物感更是十分明显。他以为自己感觉错了,下意识地吐了口唾沫,却是吐出来了半截断牙。
陶风澈视若罔闻,眯起眼打量了他一下:“好像没打对称。”
于是下一拳便是照着左脸去了。
周围一圈的高中生,哪见过这个阵仗,别说是上前拉架了,一个个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就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最后还是汪源先回过来神,伸手一推严伊:“还愣着干什么?去喊老师啊!”
然后他自己一狠心,一闭眼,以一种英勇献祭的姿态往前一扑,抱住了依旧不断挥拳,落点却在不断转移的陶风澈:“陶哥!别打了!这是个人!不是个沙包!你就是把他当牛肉丸锤也不是这么个锤法啊!打人真的不用打这么均匀的!”
···
“陶风澈!”班主任冯慧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这个曾经最让人省心的得意门生,将手中的教材重重地往桌上一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在教室里单方面殴打同学,还下这么狠的手,你看蔡泓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才高二,下半年就要申请学校,这个时候给你记个过,没书读了就开心了是吧?”
陶风澈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冯慧看着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看了看几乎被他打成了调色盘的蔡泓——后者甚至无法自主站立,是由几个alpha同学从教室一路架到办公室来的,整个人都气得头脑发昏。
学校至少得做到表面上的公平,在校园里打架斗殴,还把同学揍成这样,即便陶风澈的背景再硬,也逃不了一个大过,要不然绝对无法服众。只不过等风头过了,学校会帮忙把处分消掉,免得影响升学考试。
可陶风澈他们下半年就要出国,到时候需要提供个人档案和无犯罪记录的证明,而陶风澈现在又是这么一副死不悔改的态度,实在是让她头大。
冯慧虽然从师范院校毕业不久,但她那颗教书育人的心却不输给任何老教师,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好苗子因为打架而自毁前程。
她家里面是书香门第,还是秉持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老观念,即使陶家家财万贯,陶风澈即便是现在就退学,也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但在她的眼中,拿个学历还是最重要的。
如今虽然是陶风澈单方面殴打蔡泓,但全班都可以作证,是蔡泓屡次挑衅陶风澈在先,一个是在此事发生之前一直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个是常年不学无术的吊车尾,即使是冯慧这个当老师的,心中自然也有偏向。
今天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要陶风澈先低头道个歉,蔡泓也紧接着摆出个认错的态度,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紧接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件事也就过了。
可她苦口婆心地跟陶风澈讲了十多分钟,说得自己口干舌燥,对方去而依然用实际行动践行了什么叫“任尔东西南北风”,她软硬兼施,陶风澈却依然像是没听见似的。
事实上,陶风澈的忍耐度也快到了极限。看在冯慧年轻,又是个oga,陶家又一向尊重有文化的人的份上,他才没有在这里当场跟对方吵起来。
蔡泓口出不逊,嘴贱在先,将他父母和随月生全部侮辱了个遍,竟然还有让他来道歉的道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还没成年,但也都不是什么道理都不懂的小孩子了,蔡泓既然敢说,就要做好接受代价的准备。
冯慧说了半天,见陶风澈毫无悔过之意,也实在是心力交瘁,她揉揉太阳穴,只好拿出当老师的能做的,最后的办法:“陶风澈,既然我说话你听不进去,那让你父母过来学校一趟吧。”
她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没有学生不害怕请家长的,她实习期的时候见过带教老师用这一招,话一出口,对面的刺头学生瞬间就服软了。
可这一次事态却并没有按她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陶风澈沉默半晌,突然嗤笑一声:“老师,你是不是工作太忙,所以从来都不看新闻啊?”
他话语中的讥讽简直藏都藏不住,冯慧既不明白他今天为何一反常态变得如此乖戾,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从一个学生的份上感觉到了迫人的攻击性,她下意识地有些害怕,甚至有点想服软。
可当老师的,怎么能对学生低头呢?
这简直是在挑战她身为老师的权威啊!
冯慧皱了下眉:“陶风澈,你好好说话。”
“老师,我爸妈都去世了。”
冯慧瞬间便是一怔。她下意识地就想道歉,可她今天打定了主意要制伏陶风澈这个突然进入叛逆期的学生,免得对方到了社会上再接受社会的毒打,便装作没听见似的,顺着话说了下去:“那你别的家长呢?”
她去年才刚从师范院校毕业,陶风澈他们班原先的班主任是个beta,怀孕不易,春节时刚一测出来有孕便请了一年的假,她还是家里托了关系塞进来的,对班上学生具体的家庭状况不大熟悉,又因为急于想压陶风澈一头,太过于专心致志地跟他对话,以至于错过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疯狂给她使的眼色。
陶风澈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神和声音都彻底没了温度,像是北半球某种终年不化的冰层。
“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第20章 奇葩
徐松从陶家祖宅一路赶到老师办公室时,刚巧碰见了蔡泓的母亲——对方前一秒刚刚踏进了办公室的门。
那是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oga贵妇,全身上下穿的俱是当季新品,右手拎了个爱马仕的鳄鱼皮铂金包,左手戴着的鸽子蛋钻戒熠熠生辉,吊坠和耳环更是成套的高定珠宝,虽说人过中年后发胖不少,但风韵犹存,可以依稀看出年轻时美貌的痕迹。
办公室里的严伊偷偷撇了撇嘴。如果不是预先知道这是接到冯慧电话后匆匆赶来学校的蔡泓家长,严伊还以为自己这是误入了什么时装周的现场呢。
不是吧阿姨,来儿子学校谈个话而已,你有没有必要穿的这么夸张啊……她心中腹谤,当看到对方一进门就挤出两滴泪,冲到蔡泓面前用手不断轻抚他的脸,同时配以“乖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的背景音后,她简直恨不得当场翻个白眼。
阿姨,你如果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这样这么关心你儿子,那你脸上的妆为什么会这么齐全啊!
冯慧也有些无奈,她只好轻咳一声,示意蔡泓的母亲暂时停止那无谓的干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