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光是在府中偶遇就有四五回,居然还有一个张狂的书生当场为她做了一首诗,赞美她的容貌赞美她的风姿。
潞州城不像平京城那样规矩森严,再加上季初已是和离之身,初嫁由父再嫁由己,礼法对她的限制很宽松。
也因此,这些年轻郎君们的行为也很大胆,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偏偏施岐以为她真的有再嫁的意图,居然还跑去打探了这些郎君的底细一一告诉她,弄的季初是哭笑不得。
好在很快就是个吉日,季初匆匆忙忙地坐着马车出府到了城外去拜祭父母,总算是能消停一日,连双清都觉得耳边清静了许多。
季初的父母葬在城外一个小山谷里面,季氏一族的人几乎死后都在那里安眠。她们到达那里的时候看到有些坟冢跟前摆上了祭品,想必也有人来拜祭先人。
季初身后带着两个婢女数个护卫,施岐走在她前面,沉默地为她扫清路障。
季初找到了父母的坟冢,心绪澎湃,然而当她走过去的时候却又蹙眉不解,愣怔在了原地。
是谁,先她一步,拜祭了父母。父母的坟冢面前赫然摆着新鲜的供品,旁边还有黑灰色的燃尽的纸灰……
“呀,这是有人来过了,娘子,说不定是大人的哪位好友学生呢?”双青惊呼。
季初默默地点头,许是如此吧,可她还是忍不住往四周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企图找到先她拜祭的那人。
可惜,四周并无旁人的踪迹。
同时,距离季氏族地约莫数百米处,正有两人俯视山谷虔诚祭拜的一行人。
“公子,听闻季尚书的女儿已经同定国公府的世子和离了,这次她回潞州拜祭季尚书心中肯定很委屈。”侍从猜想,应该是定国公世子主动提出和离休弃了季娘子,毕竟季家卷入到了……咳,也是他们对不住季家。
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会跟着季家女的脚步到潞州来,又过来拜祭季尚书,此时看到季家女也一副沉思的模样,并未选择立即离开。
“不,观此女面容,唇角含笑不带伤悲,她对那位定国公世子应当是没有感情了。”沈听松身着一袭宽大的暗青色道袍,整个人的身影几乎与周围的绿色融为一体。
也是因此,季初等人难以发现他们。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优雅跪拜面容温柔的女子,联想起她在湖州城冷然逼退官吏的场景,淡淡一笑。
季尚书的女儿,外柔内刚,倒不负父母的教养。
“也是,近日,季家好像在为季娘子的再嫁张罗。”侍从恍然,又说起他悄悄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这位季娘子十分受欢迎,许多郎君求娶呢。
“既如此,我们便在潞州城多停留些时日,等这位季娘子出嫁了再行离开。”沈听松眉心一动,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飘渺孤寂的身影仿若又与这一片青山绿树隔绝了。
他本无根客啊。
拜祭了父母,季初显得很是欢喜,小梨涡展露在脸颊,日后她会按照父母所愿平安快乐地活着。
至于父母的死,季初抿了抿唇,暗暗放在了心中。
***
冬日凛冽,季初离开的一个月后,平京城中飘起了雪花。
东院廊下的菊花早就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矮梅树,红梅黄梅绿梅开的正盛,几乎将东院包裹在了梅花的香气之中。
聂衡之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盛开的朵朵梅花,狭长的凤眸闪过嗜血的疯狂。
他死死地握着轮椅的把手,忍不住在想这个时候季初在做什么,是和野男人双宿双飞还是彻底将他抛在了脑后。
“大公子,这是夫人最爱的当归羊肉汤,您用一些吧。”正院传来一阵阵把酒言欢的热闹动静,仲北眼里闪过鄙弃,转而又为国公的举动寒心。
今日正是聂锦之被立为世子的庆祝酒宴,好事成双,当日不知廉耻污蔑聂衡之的那个表姑娘白氏也被他纳做了妾室。正是春风得意,丝毫不顾及长兄还在休养身体,聂锦之大宴宾客,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定国公府的屋顶。
聂衡之接过,喝完了从前无比厌恶的羊肉汤,从轮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进了鸣翠阁,躺在含有女子气息的床榻上,他压住了胸腔几乎奔涌出的杀意。
再过两日,只要再两日,定国公府只会有他聂衡之一个主子,就让这些蠢货再活两日。
他要先掌控定国公府,之后一步步杀了所有害了他孩儿的人,害了他与季初和离的人。
第三十三章
时间很快步入到十二月, 平京城已经一片冰天雪地。好在潞州城位于大魏的南方,草木花草依旧繁盛,季初只在身上着了薄薄的夹袄, 怡然舒适。
此时她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家中, 不是她不愿再住在堂伯父那里,而是堂伯父家上门拜访实则查探她心意的人太多了。那些人打着关心她的旗号,偏偏给她介绍的确实又是还过得去的郎君, 季初拒绝一次两次还好, 拒绝的次数多了, 难免给人留下一个眼高于顶的名声。
故而, 等季初自家的老宅修缮好,她就迫不及待地搬回去了。府中只有她一个小辈又是女儿身,又向来没有长辈去拜访晚辈的道理, 因此, 这些人也就不好上门了。
再加上不知是从哪里传开的消息,说她早就自己找好了一位郎君, 相貌英俊能力出众, 求娶她的人家霎时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