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真正的保守秘密,就不应该向任何无关人员透露半分。”烛火跳动下,她就像一个大姐姐细心的教导着他。
“我这只是暂时止住了血,你回家记得让人给你再上些伤药。”齐昭又叮嘱他。
赵观南凝视着灯火下那张娴静似水的面容不语,后又垂眸落在那双给自己处理伤口的纤细手上,听着她关切自己的话,心中窃喜,顺从的点头应下。
夜色沉沉,街外的官兵久寻未果也离开了崇正街,赵观南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他也不好再多留,向齐昭道了谢,就离开了。
半夜惊起,折腾这么一遭,齐昭也困得不行了,打着哈欠,吹熄了灯,回床上继续睡。
赵观南走后没有直接回侯府,摸了摸怀中还有些硌手的东西,趁着夜色又去了大理寺,俞秉文果然还未睡下,点灯熬夜就在等他的消息。
好不容易等到人来的俞秉文在看见赵观南手臂上的伤时,难得没有先问他证物的事,目含愧疚的看过他的伤后,大为惊骇:“对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将你也伤了,这袖子都砍没了!”
要知道赵观南的身手可是连对付宫中禁卫都不在话下的,否则这凶险的事俞秉文也不敢让他去,可眼下他竟也被伤了,看来证物怕是也落入敌手了。
赵观南从怀中掏出那截袖口扔他案子,冲他笑道:“我自己扯下的。”复又一阵摸索拿出那褐色的布裹,又丢在他面前,“看看吧,是不是要你找的东西?”
饶是断案如神的俞秉文也被赵观南弄的有些迷糊了,这人怎么受了伤好像还格外高兴的似的,不过来不及细思好友反常,俞秉文注意力立马被那个褐色的布裹转走了,忙不迭的打开,里面包着一个小册子。
二人都兴奋了起来,尤其是俞秉文看后更是激动的直捶书案,“这是伙计留的账本!”
赵观南抽过来一看,小小的册子上,密密麻麻的记载了伙计与葛良方的每一次交易,上边清楚的写了,每次交易时间,金额,包括伙计的抽成。
而这些所融的官银无一例外都是嘉定元年的银锭,正是那年丢失的赈灾银两。
就这么粗略的扫了一眼,这两年葛良方融了官银加起来金额足有七·八万两之多,翻到最后一页上边还夹了一张当铺的凭票。
见事情差不多了,赵观南就先回了家,他明日可还有紧要之事,再不歇息怕明日没有精神,白白错过难得的机会。
回到侯府已是后半夜,赵观南直接合衣躺床上就睡了,做了半宿难以启齿的梦。
朝阳渐升,屋天光大亮,早起的仆人们将水洒在青石板砖上,用扫帚仔仔细细的扫干净侯府的每一个角落。
后院的厨房一大早上的就忙的不可开交,小姐身边的采青昨日就交代了,小姐今日要出城游玩,吩咐厨房这边备好点心吃食。
赵观南在长青来之前就换好了衣物,挽着袖子等长青给他上药,过了一夜伤口处的血痂凝在了一起,药粉洒上去没有任何刺痛的感觉,之前包的棉布染了血污,长青顺手就要拿去丢了,却被赵观南伸手拿了回去。
“世子,这个脏了。”长青提醒道。
“我知道,洗洗不还能用吗,你怎么这么浪费。”
赵观南瞥了他一眼,语气抠搜的活像个守财的地主。
长青一噎,看着那块带着血痕的棉布,连眨了好几下眼,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不就是一块棉布而已,世子什么时候穷成这样了!
长青目光盯那只受伤了胳膊,忽开口:“您这伤口也有些奇怪。”就和世子的脾气一样怪。
“哪里怪了。”赵观南放下袖子,瞧了眼时辰见差不多了,该去找楚家那小子了。
长青跟上,边回着话:“一般伤口都是内深外浅,可您的恰好相反。”倒像是自己割的,最后一句他没敢说出来。
赵观南瞅了他一眼,挑眉警告他:“不许说出去,尤其不能让我娘知道。”
娘嘞,还真是世子自己割伤自己的,长青讶然无比的点头,这世子怕不是中了什么邪?否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残?
第25章他怂
春日怡人,踏青采红的人不在少数。
时辰尚早,日头还不怎么晒,赵观南带着楚成溪在城门口等着。
“少将军,我这么私下和安然见面,长公主知道了会不会又生我的气啊?”
楚成溪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
楚成溪的父亲是漠北军中的武威将军,而楚成溪也随父亲参军,是以一直以军中职位来称呼自己未来的大舅子。
赵观南靠着厚厚的城墙,斜睨了他一眼,“定会生气。”
“那我···”楚成溪纠结万分,想走又舍不得。
“你现在走了,安然会比我娘更生气,你信不信?”
赵观南拍拍他,笑着看着自己这个还未娶妻就明显夫纲不振的妹夫,故意吓唬他。
也不知安然那丫头怎么□□的,楚家这小子自幼就异常听她的话,明明恭谨尊礼的一个人,竟也敢当面顶撞自己的父亲,求娶安然。
少年英姿勃发,做事有韧劲,尤其还张了一张比女子还精致的脸,安然那丫头定是被这张脸给迷惑了,那丫头就是看脸的主儿。
就在二人说话间,一抹妃红色朝着二人就扑了过来,准确来说是朝着楚成溪扑去,在安然即将抱上人时,衣领被人揪住了。
“怎么,把我当空气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赵观南把人扒拉开,没好气的朝着妹妹训道,说着还瞪了一眼那已经张开手的楚成溪。
赵安然不满的朝他撇撇嘴,“你少管我,我们可是定了亲的。”
掰不开哥哥的手,又向他指了指身后不远的马车,“诺,齐姐姐在车上还等着我们呢。”
闻言,赵观南才放开了她,一获自由的安然立即和楚成溪抱了个满怀,不过碍于哥哥在,很快又放开了,在他耳边细语:“我们待会单独走。”
楚成溪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紧紧拉着安然的手。
赵观南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咳”了一声,赵安然这才松开心上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回了马车上,一行人直奔桃林而去,赵观南和楚成溪骑马走在马车前头。
“待会儿到了地方,你可不许由着安然胡来,听见没!”赵观南想着自己那个大胆的妹妹,有些头疼的警告楚成溪。
这下楚成溪连脖子都通红了起来,连连点头,说话都有些磕巴了起来,“少将军,放···放心。”
后头的安然撩开帘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只见自己的心上人好似为难的模样,她急急的朝哥哥喊着:“哥,你不许欺负他。”
妹妹的护短成功换回了赵观南的一记眼刀,他气的不想理这个傻妹妹,抽着缰绳让马儿跑快了些。
齐昭跟着赵安然看过去,就见赵观南扬鞭策马离去的背影,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那只牵着缰绳的左手上,秀气的眉微微蹙着。
这人手才伤了,竟一点儿也不注意,随即将视线看向刚才同赵观南一起并驾齐驱的男子身上。
楚成溪听见安然的话,正好回过头来看向她们,日头下男子腰背挺拔,肤色同赵观南差不多,白净中带了点麦色,五官非常精致,这一眼倒是明白了某位小姑娘自上车后就一直频频掀开帘子的举动了。
“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婿?”
赵安然恋恋不舍的放下帘子,目含羞涩的点点头,又攥着齐昭的衣袖,红晕飞上双颊笑颜如花的问“齐姐姐,你觉得他如何?”
“安然眼光不错,京中最俊俏的郎君被你定下了。”知道小姑娘想听什么,齐昭莞尔回她。
“嘿嘿,我也这么觉着。”安然捂着嘴痴痴的笑着。
不一会儿又向齐昭兴冲冲的介绍道:“我的成溪哥可不止脸长的好,他还可聪明了,从小就会自己做各种玩意儿来哄我开心,最重要的是他可听我的话了。”
说到最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骄矜之态。
“嗯,句句不离他,所以安然今日故意诓骗我来说是游玩赏花,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齐昭故意打趣她。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安然暗自想着忽然有些心虚,想着待会自己想和成溪哥独处的事,又朝齐昭坐近了些,可怜兮兮道“齐姐姐,我娘管着我,我都快三月未曾见到他了。”
齐昭侧颜望她,不懂她这不是刚见到人,怎么还突然失落了起来。
“就是···待会你能不能帮我拖住哥哥一会儿,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她说呢怎么会情郎还非得拉着自己一起来,一眼扫到小丫头今日特别装扮过灿如春华的年轻面容,不由回想起当年自己这般年岁时的悸动和憧憬,伸手帮她将凌乱的额发理了理。
“不得逾矩,可以做到吗?”
“可以可以。”安然喜不自胜忙不迭的回道。
“不过我只能试试,你别高兴太早了。”万一小世子严防死守她二人,她也只有爱莫能助了。
“肯定可以的。”
安然控住不兴奋难当情绪,将头埋在齐昭肩上高兴地直晃,她可真是聪明,即帮了哥哥,又成全了自己和成溪哥。
“你怎么这么肯定?”齐昭不由好奇,她怎么觉着小世子的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的,让人难以琢磨。
安然低头更加不敢看她了,小脑袋瓜子赶紧思考怎么不骗过去,好一会儿才磕巴着解释:“我哥他···他怂!”
“他不怎么会和女子相处,怂得很,要不然怎么会这岁数了还未娶妻。”
话毕,安然想起来哥哥每次面对齐姐姐时的拘谨,又觉得自己也不算全骗她,那个低垂的脑袋才敢慢慢抬起看向齐昭。
“他还招人嫌,齐姐姐你是不知道,就年初我们回淮阳老家那回,本来母亲有意撮合他和老家的一个表姐,起初他还不乐意,谁知到了淮阳后连那个表姐的面都没见着,那个表姐早有意中人了,不愿意见他,哈哈哈哈。”安然说着哥哥的糗事,乐的开怀。
“有吗?”
想起上回寺庙的事,和昨夜的事,齐昭都怀疑她们俩说的不是一个人。
外面喧闹了许多,马车渐行渐慢,安然避开她疑惑的眉眼,撩开车帘见前边车马积行,赵观南也策马走了过来。
“马上就到桃林了,今日出来踏青的人较多,马车通行怕是要等上一会儿,我们走过去可好?”赵观南弯腰对着妹妹说着,可眼神却落在齐昭的身上。
齐昭难得出来一趟,多走几步也只当锻炼身体了,安然也不想多等,二人齐齐下了马车。
仆人们去拴马停车,采青提着食盒跟着安然身后,贯珠陪着齐昭走在中间,好在桃林够大,除了入口时人多了些,入了桃林后到清净了不少。
成片的林子里,粉白相叠的花朵竞相肆意绽放着,枝丫错落间彩蝶戏蕊,枝头已经些葱绿嫩芽冒头,点缀花海芳菲。
林中有一清溪穿流而过,波光粼粼的溪水载着散落的桃花瓣,蜿蜒前去,对岸有小儿嬉闹,花红草绿春光无限好。
溪水潺潺,前一刻还在嬉笑的小儿突然在对岸哭了起来,赵观南回头去望走在最后头的妹妹,这时齐昭突然开口问他:“你手上的伤回去上药了没?”
眼角才扫到妹妹妃色的裙摆,听见她的话,赵观南随即收回目光侧身回她:“上好了,你看。”说着还把衣袖拉了上去,露出重新包扎的白色棉布。
余光瞥见那俩人进了林子里,齐昭又道:“你手都伤了,今日怎么还骑马,也不怕把伤口裂开。”
“不碍事的,一点小伤而已。”赵观南笑笑,把衣袖放了下来。
贯珠早前听人说桃林有几株胡颓子树,现下正是野果成熟之际,是以贯珠一进林子就拉着采青去寻胡颓子果去了。
此刻就他们二人,沿着小溪徐徐踱步走着,水边早地湿软,齐昭走在外头,脚下不察踩在一处软泥上一滑,身形不稳差点跌入溪水中,霎时被一股力量拉扯扑进了温暖的怀抱中。
许是赵观南力道大了些,又或者是从军之人胸膛太过坚硬,齐昭保住了鞋袜,但秀挺的鼻子却遭了殃。
她蓦地痛呼了一声:“啊!”
“怎么了,撞着哪儿了?”
赵观南忙低下头去看还怀中的人儿,只见她眼眶氤氲起雾气,鼻头通红,心疼之余想去替她揉揉又忍了下来,不住的道歉:“抱歉,我···我刚才怕你跌到劲一不小心使大了些。”语气懊恼无比。
“没事。”
刚那一刹那间齐昭痛的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也不知这人胸膛怎么硬得跟铁块似的,她捂着鼻子摇了摇头,又稍稍朝后退了些,缓了一会儿,等痛感过去。
“对不住。”赵观南再度向她道歉,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