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南见难得安静下来的妹妹倒也不急着知道消息了,方才长青已经去了顺天府衙户科得到了板上钉钉的答案了。
只是看妹妹跟个翘嘴葫芦似的,赵观南又好奇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又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眼瞅着马车都快到穆北侯府了,这小丫头竟还憋得住。
他不耐的坐到妹妹边上,戳了戳安然的肩,皱眉问:“怎么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这出来嘴角都可以挂油了。”
“关你什么事。”赵安然挪开了些,她现在看见男人就来气。
吃了冷眼的赵观南纳闷这丫头别是惹人生气了,“你不会是说了什么惹她生气了吧?”
“才没有!我们女人家的事你少打听!”说着还瞪了赵观南一眼。
马车此时正好停下了,赵安然绕开哥哥提裙就走了下去,难得被她噎住的赵观南,捏了捏手掌控制住想打死这丫头的冲动,咳!若不是自己不方便他还用得着她!
第18章吃错药
靖文公府内
好不容易送走了赵安然的齐昭松了一口气,这姑娘也实属古道热肠了些,转身回卧房时瞥见贯珠在一侧笑得一脸灿烂,不由得纳闷了,“你笑什么?”
贯珠咧嘴一笑回她:“我没想到赵小姐这么会骂人。”笑嘻嘻的说罢,似是怕齐昭训她,就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那消失在月洞门的身影,齐昭水盈盈的眸子暗淡了下去,轻声呢喃着,簌簌风声掩盖了她的低语。
不过几日齐昭与徐世钦合离的事就传开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一顿谈资罢了。
倒是柳絮得知消息后还吃了一惊,想不通徐世钦这样做的理由。
春日的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才晴了那两日,伴随着春雷就又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细雨,给与了万物足够的滋养。
在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又与刑部争论上了。
原来前不久由顺天府转至大理寺那件长街无头案,刑部又派了人说来此案可能牵扯一起刑部正在调查的连环杀人案,要把案子要过去,可无凭无据的大理寺自然也不肯轻易放手。
二部官员各执己见的争论了起来,俞秉文连日带着许寺副走访取证,好不容易受害者身份有些眉目了。
没想到刑部要来抢案子,自是不愿意退让半分。
来人是刑部的姚员外郎,见大理寺不肯让案,只好又再三强调说是奉了王尚书之命,今日一定要把案卷带回去,言之凿凿说此案性质恶劣,他们那边已有线索,交由刑部审核才是最佳之选。
俞秉文因连日风餐露宿查案进展缓慢本就挤压了怒火,眼见此人竟还拿官职来压自己,气上心头直接让大理寺差役往外赶人。
姚员外郎气得跳脚,但也无可奈何,谁让那俞秉文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骂骂咧咧的回刑部复命去了。
赶走了人,俞秉文当即去和大理寺卿范豊禀告了此事,不过一民间杀人案刑部却突然要参手,还道是王尚书亲自下的令,此事十分不合理。
范豊听完也敏锐的嗅到了蹊跷,时值都察院调查西北贪墨一案,而王岐那个老滑头又向来和都察院走得近,他不得不联想到一起。
发白的眉尾下,范豊一双幽暗深沉的眸子微微眯起,而后看向自己这个天资聪颖的学生,赞赏的拍了拍他的年轻的肩膀,“你只顾安心的查下去,王尚书那边我来对付。”
事情反常,这个案子大理寺绝对不能让。
老师的话无疑是给了俞秉文一剂定心丸,他就知道老师一定不会同意刑部的要求。
朝中官员勾结风气横行,时常一个招呼就要越权行使便利,弄得各衙门乌烟瘴气的,老师气恼得不知骂过多少回了。
俞秉文怀疑的没有错,果不其然刑部第二天又派了人来,这次来的是刑部侍郎周大人,只是他还未见到范豊就被差役堵在了府衙外,言今日大理寺审重案,不便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差役们油盐不进,就是不让人进去,刑部侍郎只好又带着人拂袖离去。
长街那名无头案的死者身份已经初步断定为江淮人士蒋三,五年前携妻来京谋生,是个木匠师傅,于一年前出去做工至今未归家,和死者身高年龄性别都相符。
最让其确定身份的一条就是死者手掌骨节粗大,双手大拇指微微外扩符合其因常年使用刨锯的习性,且手背骨有断裂的痕迹也符合蒋三当年被重物所砸在家修养了一个月的事。
因还未找到头骨故暂且还未能断出其致命伤,但俞秉文心中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恰巧就是那缺失的头骨带给他的推理。
网已撒下,现在只需静待那做贼心虚的贼人自己露出马脚即可。
多日的细雨,冲软了泥土,冲出了罪恶,枉死的人终将昭雪,凶手却慌了神。
“啪。”
崇明街一座五进的高门豪院内,一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妇人捂着脸躺在地上不住的求饶,“老爷,你您救救葛家,奴娘家只有这一个弟弟呀。”妇人脸霎时就肿了起来,泪如雨下地拉着绯色的袍角苦苦哀求。
暴怒的男人又是一脚直将人踹至中堂条案的腿下妇人才堪堪停下,斜飞的粗眉下一双眼中似冒了火苗出来,腮帮子因咬牙切齿鼓了起来,鼻肉挤在一起鼻孔朝外完全露了出来,整个人就像一条随时被扑上去咬人的恶犬。
“蠢妇,还想着那畜生呢!”曹严华将后槽牙磨得吱吱作响,眼神恨不得能直接将这无知的贱妇给活剐了
妇人满头珠翠掉了一地,不过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整理仪容,刚才那无情的一脚让她此时只能抱腹蜷缩着,腰部也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看着那已经痛得说不出话的妇人,曹严华还不解气的走上前将长靴碾压在妇人涂着珍珠粉白的脸上,疾言厉色的斥道:“你最好烧香拜佛的祈祷刑部能接手案子,否则别说你那孽障弟弟了,就连你我也会亲手处置了。”
话毕曹严华阴测测又扫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已的妇人,除去她的念头闪过又被理智给否决了,如今这个风口人若再度丧妻,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当初曹严华丧妻后,之所以未再取高门贵女而是续了这个貌平无奇的表妹,就是因为这女人娘家无势加之这女人胸无点墨好控制,可如今他也正因这蠢女人而极有可能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之地,让他怎么能不恨。
四年前的事他本来做的天衣无缝,甩清了所有的牵扯,可这蠢货竟敢偷偷瞒着他,暗中与董璗的夫人有了来往就算了,竟然还敢收人银子,那可是明晃晃刻着字的官银她竟也敢也不知死活的收下。
偏这风口浪尖下葛家那个扶不上墙的废物去年前杀人弃尸的案子被翻了出来,这桩桩件件打乱了曹严华所有的部署。
如今局势微妙,徐世钦那边行事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稍有差池他整个曹家的脑袋怕是都难以平息圣上的怒火。
唯今只盼董璗那边的施压能让刑部顺利把案子接过,不让俞秉文再查出更多的牵扯来。
阴沉沉的天空中,春雷滚滚,没完没了的细雨绵密的下个不停,街头稀稀拉拉几个行人,挑夫的蓑衣边缘玉珠滴滴答答的滑落,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草鞋踏过积水脚步又加快了许多,干货铺子的掌柜苦等一上午也未有生意上门,索性关了张出去外头收货去了。
往日熙来攘往的街道一下子空旷了许多,马车辚辚地顺畅走街过巷,车檐下角铃“叮铃铃叮铃铃”地有节奏的响着,一路穿风破雨最后悠悠地停在了崇正街靖文公府外。
马车停下后,一身着绛紫单色缎窄袖长袍的男子率先迈步下车,接过长青的油布伞转身去扶妹妹下来。
雨下的并不大,赵安然刚撑着哥哥的手掌下来,贴身丫鬟采青也已执伞候在了边上,她遂朝哥哥挥挥手,“哥,你先回去吧,今日不用来接我了,我在齐姐姐这里用过午膳晚些自己回就好了。”
免得像上回一样,自己还没玩够就被他催促着接走了,婚期将近母亲管她管得严了许多,轻易不再让她出门了,难得今日出来一回自是要好好和齐姐姐说说话才行。
赵观南朝大门口望了一眼没见着想见的人,失望的收回目光看也没看妹妹直接决绝了她,“我今日得空,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说罢利落的上了侯府马车,将赵安然满肚子的打算堵了回去,看着那得了世子吩咐正在调转车头的马夫,赵安然愤然的剁了一下脚,朝着那幕帘做了个鬼脸,提裙就往后边的台阶跑了上去。
真是讨人嫌,平常让他陪自己上个街都得好话说尽求上许久,今日不让他来接,他还非得来,吃错药了似的。
第19章她哥疯了
安然小嘴叭叭地埋怨着自己的哥哥,边向齐昭住的风眠院走去。
靖文公府她已来过几回了,如今都是熟门熟路了。
暮雨声声,洗净世间清尘,月洞门侧两排湘妃竹沾着雨珠,尤显得清脆亮眼。
不过赵安然可没雨中赏景这个心思,她低头看着自己新穿的彩凤蜀锦百褶裙摆上那沾上的泥点,心疼得小脸哀愁地叹着:“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可没这么多新衣裳让它糟蹋了。”
贯珠手中不知端了什么,脚步匆匆的穿过月洞门,听见赵安然刚才的话,嘴边不平的嘀咕着:“果然是不知疾苦的千金小姐,春雨贵如油,老百姓只盼着再多下些才好呢。”
她嘀咕的又快声音又低,赵安然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见她人走过留下一阵香味,忙追了上去,“贯珠姐姐,你拿了什么东西?”也顾不得心疼那沾了泥的衣裙了。
贯珠朝她一提眉,“不告诉你。”
说完走得更快了,三两步走进了屋内,将手中被棉布包好热腾腾的栗子放在夫人做针线旁的小方几上,顺势抽出夫人手中还在缝制的那见小衣藏到篮子了最下边。
因贯珠不会做女红,女儿家的贴身衣物也不好去外面买,所以这几年一直都是齐昭给她做的。
刚藏好赵安然就带着采青追了进来,向齐昭控诉道:“齐姐姐,贯珠姐姐她藏了好东西不给我看。”
齐昭收拾开罗汉榻上的各色丝线,招手让她过来坐,打开棉布香味随着热气溢出,她浅笑着解释:“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做栗子糕,剩下了些栗子,刚让贯珠去烤了拿来吃。”
齐昭说着拿了一个还烫着了开了口的栗子,芊指小心剥开果壳,喂给安然,“快尝尝,这炭火烤出栗子趁热吃,可香甜了。”
早在齐昭剥栗子的时候,安然就眼巴巴的看着了,待那白玉手中夹着金黄的果肉递过来时,她迫不及待的张开红唇接了过去,一口咬下去焦香绵糯,和她往日吃的炖在鸡汤的中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口中的还未吃完,赵安然惊喜的伸手自己拿了一个想剥,未曾防备被热气腾腾的果壳烫了一下指尖,“呀”了一声,嗦嗦手指又小心的拿了起来。
齐昭来不及提醒她,见她猴急被烫的可爱模样,与贯珠一同笑了出来。
被笑了赵安然也不以为意,还兴高采烈的朝边上采青唤着:“采青你也来尝尝,这可比栗子糕好吃多了。”
采青强忍着笑帮小姐一同剥壳,也不敢告诉她这只是寻常人家普通解馋的小零嘴,怕小姐恼她。
到底是众人一起吃的东西格外香些,一小包烤栗子几个人说说笑笑就解决了,外面下着雨也不好逛园子。
齐昭又让人端着风炉来,让贯珠找来了香片,说煮些花茶暖暖,打发时间,房中贯珠时不时和赵安然嬉闹,偏生赵安然每回都是被捉弄的那个,采青听着小姐的吩咐一同去抓贯珠,三个人闹做一团。
吵吵闹闹中,仆人们陆续开始准备膳食,后厨炊烟融入雨幕中,烟雨蒙蒙下是整座京城。
赵观南抽空又去了一趟皇宫寻人,刺客一天没揪住,就如一柄利剑随时悬挂在齐昭头上,更何况她如今独居在靖文公府,他更是担忧。
可是那人就似凭空消失了般,他只得再次徒劳而返。
等到赵观南从宫中赶去崇正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齐昭陪着赵安然在外边一起等人,看着迟迟未曾出现的哥哥,赵安然向齐昭抱怨,“都说我自己可以回去,哥哥非要来接我,害得齐姐姐你陪我在外面等这么久,等他来了我定要好好说说他。”
说罢又踮脚朝空荡荡的街口看去,失望的叹息。
“我反正无事,出来透透风也好,你哥哥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齐昭安慰她,见小姑娘还撅着嘴,又轻笑,“你啊,你哥哥对你这般好,你也该体谅体谅他。”
“他那儿对我好了!”闻言赵安然杏睛都大了一圈,不认同的反驳。
这时角铃声传来,侯府的马车转入街口渐渐近了,齐昭朝她指了指,“你瞧,你哪回来不是你哥哥送亲自送来接回的,还说他对你不好,我可不信。”
见那姗姗来迟的人总算是来了,赵安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才不是。”
“什么?”齐昭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齐姐姐,外边风大你先进去吧,记着答应我的礼物哦。”赵安然仰头朝齐昭俏皮的说完,就跑下台向马车去了。
上车前又转身回头挥手,让还在门口的齐昭快些进去,站在马车外的赵观南也远远的向其点头示意,暮色下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尽管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她的脸,可就是这远远的一眼足可以抵去他这一让来回奔走的所有的疲乏。
回家的途中,赵安然瞥见哥哥鞋底的泥,耸了耸秀气的鼻子,还说得空,明明就是骗自己的。
兄妹二人这么晚回府,自然少不得被高怀宁好说了一通,直说这一个月都不再让她出去玩闹了,安然不依的求饶,把一切缘由都推给哥哥,赵观南也难得的没有反驳全应了下来。
夜里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吵了从未失眠的赵安然一夜,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第二日顶着乌青的眼圈一大早的就去了哥哥的听澜院。
她才推开门,赵观南就被吵醒了,以为是长青,嗓音中带着被吵醒的怒气,“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
来人却未回他的话,脚步声反而越走越近,这熟悉的脚步声,赵观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蒙被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