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凡多姆海恩望着凯思琳边说边掉眼泪的样子,默默递给她一张手帕,“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只是无法…”
“这也不是他的错。”
凯思琳擦着酸涩的眼睛,然后把手帕紧紧捏成一团,像是找个渠道释放无力感,声音空荡荡的:“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
他沉默,礼貌地倾听着。只见她吸了吸鼻子说:“每次在他的身边,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柔软,某些时刻甚至和普通的少年没有区别。现在看来,这是他的固执,在世俗里的选择性天真。”
夏尔·凡多姆海恩沉默的半晌,然后说了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不起。”
凯思琳讶异地抬起头,然后渐渐发愣,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总是道歉?为什么总是这张脸?
夏尔·凡多姆海恩的眼里庄重而悲伤,这个女孩比他想像中还要爱那个孩子,“要是看到你如此悲伤,他也会很难过的。凯思琳,忘记我的请求吧,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会自己处理的,这也是我回来的目的。”
“况且你不在了,他也很难活下去,我要你好好活着,让他继续爱着你。”
即使得到夏尔·凡多姆海恩仁慈的审判,凯思琳却高兴不起来,心依旧像是灌了铅一样。回到房间,她便趴在桌子上休息,半梦半醒不知多久后,听到耳边传来一把声音:“嘿!看看这个。”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再眨眨眼,轮廓变得清晰,罗纳德搬来一个画架,对她说:“那个艺术家说给你的。”
凯思琳望了他一眼,再望向他左边的画,眼神游离,“他还好吗?”
“还在医院里休养,只能说情况不差。”
“我想去看他,但布莱帕特说不行。”
“他是对的,他们都不想你靠近圆形音乐厅的中心。”
凯思琳看了罗纳德一眼,再看着油画上笔触,天空的纹理像涡状星系,伴随众多星点,月亮以昏黄的月蚀形式出现。她仿佛看见威尔莱特忧郁认真的眼神,用画笔点缀一颗又一颗星星。
“他为这幅画取了什么名字?”凯思琳问。
“《星月夜》【1】。”
这已经是罗纳德第无数次经过画室,如往常一样探出头,一样看见威尔莱特在里面画画。可这次不同的是,威尔莱特注意到了门前的他。
“你是谁?”
罗纳德很惊讶,当时凯思琳质问他是谁的时候,他也是相同的反应。他略显窘迫地走了进去,“我刚好经过这里,我叫罗纳德,你好。”
威尔莱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慢慢回到画板上,“你好。”
在圆形音乐厅的工作总是繁忙又琐碎,名册好像永远都是这么厚,死亡走马灯好像永远看不完。一个人做着一成不变的工作是孤独的,所以罗纳德喜欢找威尔莱特或凯思琳聊天,因为他们是这里唯二能看见他的人。
上午看威尔莱特计算颜料调配的比例,下午看凯思琳画星轨图,有一次威尔莱特不经意地说:“我觉得你好像一个守护天使。”
罗纳德觉得很荒唐,大笑一声后朝他吼道,“天使?我可是死神啊!小子我劝你说话小心一点!”
而有一天,威尔莱特主动和他谈起他画了好久的那幅画。
“我把这取名为《星月夜》,是她给的灵感。”
“我知道,我看你画好多个礼拜了。”
威尔莱特瞥了他一眼,幽幽的眼神里满是疑惑,“为什么我之前没发现你?”
“可能你太专心了吧。”罗纳德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威尔莱特不作声,用画笔蘸着蓝色颜料,反覆涂上天空,最后形成了一道道细腻的笔触。
“这,你帮我给她吧。”
“为什么?”
「我擔心自己會出事。」
“喂小子,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知道的。”威尔莱特的音色平淡,仿佛开了口的沉默,对着不解的罗纳德说,“因为天狼星。”
这么说着,他在夜空之上加了星云,短线条纠结、盘旋,如不可一世的幻象。时间悄悄流逝,流到了凯思琳的手指尖上。
她轻轻摩挲画的边缘,心在沉着,“我知道圆形音乐厅在秘密进行血液的收集。”
罗纳德点了点头,他当然早就知道了。
“我还知道他一直在维护我,跟布莱帕特争执,不让什么星星大人采取我的血液。”
听到这里,罗纳德不禁一惊,她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他亲自到过那摆满血液瓶子的实验室,听到布莱帕特和威尔莱特的对话,他绝对不会知道这些。而这个女孩已被保护得很好,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搞不明白。
凯思琳看他微表情的变化,叹了口气,“罗纳德,我很聪明。”
“只是布莱帕特忘记了,威尔莱特忘记了。”她把脸埋在手心里,如愤慨,如无奈,如漂浮地说,“夏尔也忘记了。”
罗纳德走向前几步,小心翼翼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慰她,他想,这也许是他身为死神做过最善良的举动了吧。
“离开吧,凯思琳。”
她抬起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