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有声音响起,“拜见天后娘娘。”
四扇棱花门,自外被推开,暗色天光处走进一道身影,旖旎长袍拖过木槛,屋内烛火映亮来人的面颊。
艳绝的五官淡妆浓抹,发髻繁丽精致,斜鬓只插一支凤羽流苏簪,便贵气逼人不可直视。
妇人缓缓行至雪苋身前,俯身,涂着银朱蔻丹的玉指,将人搀起,“可怜的孩子。”
天后说,她确是古傩国女王雪笺胥的女儿,她与她娘亲长得真像。
天后说,古傩国究竟遭遇了何事,她一定查清,不枉她与雪笺胥的姐妹交情。
天后问她是否愿随她回天宫,雪苋摇头。
天后留给她一个八部龙锥,以作防身。
少室仙府弟子,恭送天后回天宫。
那一夜,雪苋不知怎么过的。
半倚着床榻,仿似睡着了,又仿似根本没睡。
时间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
可外头的天,亮了。
朝阳透过薄薄窗纸,照一地温润清华。
雪苋推开门,外头的八角亭内站着坐着一堆人,似开会一般。
思筠第一个靠了过来,脸色不比她好。
鹤焉托着玉盘上一碗人参枸杞粥,白芊芊提着一壶暖茶,关切问她要不要食些东西。
雪苋目无焦距,摇摇头,往山门方向走。
“你要去哪儿。”鹤焉问,声音里带了些许颤抖。
雪苋头亦不回,更未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天后赐的八部龙锥。
“我要回沼泽宫。”她喃喃道。
八角石亭内站着羊星河,他一闪身,落至雪苋身前,盯着对方手上握的灵锥,唇肌微动,牵出一抹冷淡笑意,“有了这八部龙锥,商弦月必死无疑,丫头若想大仇得报,需找准时机。”
雪苋垂睫,看了眼手中灵器,指尖一松,任由灵器坠地。
“我不会杀他的。”她哑声道。
“你说什么?”羊星河似未听清,又似已听清却对眼前少女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雪苋倏然大吼,“我说我不会杀他,我不会杀弦月哥哥的。”
众仙门弟子围拢上前,思筠面色沉郁,鹤焉欲言又止,白芊芊挨近面带怒色的羊星河,劝慰着,“小姑娘一下接受不了事实,情有可原,给她点时间。”
“你们都是骗子。”雪苋大喊:“你们都是骗我的,什么公主什么古傩国,还有这锥子还有……”
她翻出舍利珠一把丢出去,“还有这该死的珠子,都是你们的阴谋,你们打不过弦月哥哥,就来利用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这就去找弦月哥哥问个清楚。”
雪苋旋身奔向前,被鹤焉抬袖拦住,“你冷静一下,你若当面质问,他可承认,他说的话,你可会信。”
“我信。”雪苋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瞳,用力推开握着她袖口的那双手,“我信。”
哽咽两声后,她声嘶力竭吼道:“我信,他对我那么好,他不会伤害我的,只要他说,我就信。”
雪苋转身,跑向夹岸木棉的小路。
桑桑的耳边传来天后的暗语,“去,替你主子解去这三千烦忧罢。”
作者有话要说:朝颜,牵牛花属,种子可致幻。
第60章 上邪古墓【18】
雪苋乃凡人之躯,连着两日水米未进,不眠不休,兼之情绪起伏过大又伤心恸哭,晕在路上。
桑桑自领口落地,捧着雪苋苍白的小脸,喊了几声主子。
绿茵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桑桑盘膝而坐,双手结扣,口念咒文,手指触及对方心口。
细细软软一条金丝,自雪苋心口飘出,落入桑桑掌心。
桑桑哭着将金丝装进手中锦盒,眼泪啪嗒啪嗒落至昏睡之人的颊侧,桑桑哭道:“对不起主子,我本是天后的人,后潜于魔阴沼泽宫。我不想这么做的……”
桑桑自我安慰想着,雪苋没了情丝,就再感受不到七情六欲之苦。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解脱,是好事。
一道金光落地,是天后的近侍寂无道,对方面无表情,只抬起一只套着冷盔的手。
桑桑将盛着情丝的锦盒,递给对方。
天际闪过仙云团,寂无道化金光离去,桑桑因舍不得雪苋,多看了几眼,云团眨眼飘至近前,她连忙捏诀遁去。
鹤焉思筠自云团落地,鹤焉忙扶抱起倒地的少女,思筠却瞅向两道光束陆续消失的天边。
是谁来过,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