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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夫一屁股坐在教堂长椅上。
那堆可怜木头经历一整夜混战的冲击后,在猎人重量压迫下发出强烈抗议。
坐在椅子另一头的圣殿骑士默默转头,看向不速之客。
猎魔人一副失血过多的惨白脸色,但精神依旧,只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疲态。伊恩清楚他们彼此状态都不太好:直到不久前,圣殿骑士才治疗完最后一位伤者。他现在急需一张床——平坦的地方就行,以及他的法师。
“有件事,不知道该找谁说。”塔里夫盯着自己的靴子,“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骑士转回脑袋,也看向自己沾满血和泥的靴尖,准备聆听对方倾诉:这是圣职者的必修课之一。
“你知道怎么甩掉一个小孩吗?”猎人问。
他立刻收到来自伊恩的谴责眼神。
“不不,我是说和我差不多高的小孩……吸血鬼,你认识的。”塔里夫说。
“见鬼,从地里爬出来之后,他就一刻不停地跟着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我就算没有伤势过重死掉,也快被吓死了。”
“他应该不会进教堂吧?没有那个血族会蠢到进教堂吧?”猎人自言自语,“总之……我该怎么办?”
“我可不想带个拖油瓶啊?还是个随时可能在半夜爬上床咬你脖子的蝙蝠精。”
没等伊恩有任何回应,他继续说,“要不你出去和他说……就说我离开了?不行,这小兔崽子脑筋太直,万一不信非要闯进来呢?”
“你就不能想过什么办法让他困住,然后等我跑得足够远再把我放出来吗?”
他猜猎人指的是光系法阵,但那样奥尔德拉势必会万分痛苦。所以骑士摇了摇头。
“好吧,我也想也是,毕竟我们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研究如何让他们直接死掉,而不是困住他们。”塔里夫耸耸肩,又发出一声哀叹,“你说他不会有那个什么,什么‘雏鸟’情结吧?就算是那样,也可以去找那个漂亮预言家啊?找我做什么……”
他声音轻下去,两人敏锐听觉都捕捉到不远处教堂门口传来的对话:“这位先生,您找的这个人我刚才好像看见过……”
“要不你把我杀了算了。”猎人说,“有什么建议吗,老兄?”
「……」
伊恩尽其所能,试图让此刻沉默显得不那么尴尬。
「我不能说话。」骑士叹气,希望对方想起这个事实。
过了一会儿,猎人又自顾自说起来:“你知道吗?其实猎魔人并不全是单独旅行的,结伴能大大增加存活几率。”
“只是…当你的朋友、兄弟、家人随时可能死在你身边时,大部分猎人宁愿独自一人。”
“我很久没有体会过,甚至说去想象,结伴而行是什么感觉了。”
“也许你是对的。”经历沉思后的猎人自言自语,“带上他也不全是坏处,说不定能提升我的存活几率——反正他几乎死不了。”
「我什么都没说。」伊恩想。
“行吧,但在那小鬼闯进教堂把这里掀个底朝天之前,我还是先溜。”塔里夫站起身,“说不定……过几天他的新鲜劲就过去了。”
猎人一瘸一拐走远。
伊恩依旧坐在长椅上,直到另一个人悄悄坐到另一端。
“您好,骑士先生。”
血族礼貌又小心地朝圣职者打招呼。
伊恩侧脸朝他微微一笑,祈祷对方发现塔里夫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刚刚在这里,对吗?”奥尔德拉垂头,捧着脸说,“我能闻到。他不想见我。”
安慰性质的轻拍落在血族肩膀上。伊恩眼里的奥尔德拉像是个苦恼而困惑的孩子。
「去找他。」骑士默默鼓励。
血族抬起头,蓝绿异瞳直直看向伊恩。
“有些事……我没法想通。”
「……」伊恩的手僵住。
“不知道除了您,我还能和谁倾诉。”奥尔德拉说,“我该如何做……才能让塔里夫不讨厌我呢?”
“是我害得他差点失血过多死掉。现在他那么讨厌我,也是应该的。”血族一脸苦恼,“但……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能呆在谁身边了。”
宽厚手掌摸上年轻血族金灿灿的后脑勺。
「我们都会是你的朋友。」伊恩朝他露出一个肯定眼神。奥尔德拉的所作所为早已证明,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
「给塔里夫一些时间,他会想清楚的。」
等到特洛熙出现时,伊恩已经毫不惊讶了。
“谢谢你。”预言家坐到他身边,比骑士小了一整圈,就像靠在兄长身旁的妹妹,“没有你我们不会赢。”
「感谢所有人。」伊恩回答。谢天谢地,这次他可以“说话”了。
「你长大了。」骑士说,自豪而欣慰之情顺着联结传递。
特洛熙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你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了,伊
', ' ')('恩。”特洛熙说,“虽然我们那么久没有见面。”
“我一直在想,也许有一天能找到家人,告诉他们抛弃我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预言家小声说,“但现在我不那么想了。”
“没有我,他们会更好;没有他们,我也会更好。”
“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吗?”她又问。
伊恩摇头。
“如果我有哥哥,”特洛熙随即说,“我希望他像你一样。”
骑士揽住她。
女孩抬手,悄悄擦掉眼角的水珠。
“我只是……我只是心里有点不甘,觉得自己太弱小,又想极力证明自己,让别人看到我。”
“但这次经历,我意识到……重要的不是别人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而是你经历过什么。”
“我第一次解决了石像鬼,参与巷战,在地道爆炸里存活,就算没人知道这一晚我做了什么,但我现在非常、非常的相信自己。”
“我可以做到的,对吗?”
「你可以做到。」骑士说。
女孩抬起头。
“你知道奥尔德拉和塔里夫去哪儿了吗?”她很快平稳情绪,问,“从刚才起,他俩就不见了。”
伊恩眨眨眼。
「他们需要一些单独时间。」他只能这样说。
最后几名伤者也被送走。劳伦走向伊恩。
“光明神在上。”牧师说,在胸前画日轮十字。
「光明神在上。」骑士同样行礼。
“感谢您的帮助。”牧师坐在椅子上,“曙光终将照亮查希提的前方。”
伊恩点头。劳伦会是个好牧师,即便对方还没通过考核,但骑士相信他的能力。
“还有一件事……嗯,很抱歉……但我实在找不到人可以说……”牧师犹豫地开口。
“想来想去,也只有您能回答……或许也只有您能理解我了。”他说。
伊恩看着对方表情,心中升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我似乎……对月蚀阁下产生了多余的想法。”劳伦支支吾吾,“请……请容忍我冒犯地询问一句,她和您……或者其他人是否有……”
他话没说完,先把脸埋进了双手中。
「救命。卡厄斯。」伊恩目视前方,在心中祈求法师快点出现,「我需要你的帮助。」
教堂空无一人,这次,终于,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得以享受一会儿难得的清静。
一道黑色身影悄然出现在骑士身边。
「不坐下吗?」
来人从背后环绕住他。
“看起来那一侧已经被很多人坐过了。”法师嫌弃地回答,一侧膝盖落在伊恩身侧,整个挂在恋人背后。
「我听到了很多有趣的消息。」伊恩笑道,「但,为什么是我?」
「明明负责告解的是牧师。」
卡厄斯轻笑,气息吐在骑士颈侧愈合的咬痕上,一阵酥麻感顺着皮肤游走全身。
“因为你从不说话,最能保守秘密。”他环抱住对方,指尖四处游走。
「那你有什么需要倾诉的吗?」伊恩准确捉住法师手指,落下轻轻一啄。
“看到你让我想不起任何烦恼的事。”
卡厄斯回答,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
“但他们没想到,我最终会知道所有事情。”法师露出坏笑。
「保护告解者隐私可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是吗?”金发法师蹭蹭脑袋,舔弄对方脖子上淡粉色伤痕。
“那我必须进行一些严刑拷问。”他挑拨道。
「请务必这样做。」伊恩侧过脸,接过这个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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